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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蝉噬:血缎谜踪

雪蝉噬:血缎谜踪 破晓而歌 著

已完结 明素陈婉清

更新时间:2025-06-24 09:55:43
破晓而歌的《雪蝉噬:血缎谜踪》里面有一些戳到你内心的,很感人。很喜欢明素陈婉清,强烈推荐这本小说!主要讲述的是:>踏进陈府那日,我腕间的蚕形胎记灼痛如针扎。>母亲牌位后传来女子幽泣,管家却垂手肃立恍若未闻。>暖香沁甜的深宅里,雪蝉缎流淌着月光般静谧的光华。>陈婉清用淬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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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进陈府那日,我腕间的蚕形胎记灼痛如针扎。>母亲牌位后传来女子幽泣,

管家却垂手肃立恍若未闻。>暖香沁甜的深宅里,雪蝉缎流淌着月光般静谧的光华。

>陈婉清用淬毒的声音警告我:“这富贵会吃了你。

”>她不知我早已备好道符——陈府的秘密,不可不大白于天下。

---(一)冬月寒风猛烈,明素仰头望着陈府高大堂皇的朱门,

两个貔貅门环口含的铜球光可鉴人,映出她枯黄的发辫与洗得发白的布裙,

像一滴污浊的油渍滴落在金玉满堂的画上。“吱呀——”沉重的侧门开了条缝,

管家浑浊的眼珠上下扫视她,鼻腔里哼出一股白气:“讨饭的滚远点,

冲撞了府上出门的主子,十条命都不够你赔。”明素眼睫颤了颤,

似是不安却又鼓足勇气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遍身清白莹润的玉佩递了上去:“我叫明素,

天佑元年冬月生人,我找陈老爷认亲,这是我娘先陈夫人的遗物,陈老爷一定认得,

还请您行个方便。”管家捏着玉佩的手指猛地一缩,狐疑地再打量她几眼,

却注意到她腕间那块冷白色的蚕形胎记,眼神沉了沉,侧身向看门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那人连忙快步进去通报。管家慢悠悠的领着她走在后面,“进来了,别乱看,别乱摸。

”一脚踏入,明素仿佛跌进了另一个世界。寒风被隔绝在高墙之外。眼前是抄手游廊,

廊柱遍裹金丝绒,地上铺着厚厚的地衣,繁复的缠枝莲纹用深浅不一的银线织就,

踩上去绵软无声。空气里浮动着奇异的暖香,还带着一丝沁甜。更夺目的是人。

穿梭的侍女行走间裙摆如水波荡漾,折射出温润的光泽。明素的目光目不暇接的流连着。

忽然,一名侍女捧着一匹折叠好的锦缎走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的方向,仅仅是侧面,

那缎子便散发出一种令人心颤的美丽——纯净如新雪,细腻似婴儿肌肤,

却又隐隐流动着银河流转般的微光。雪蝉缎。阿素脑中闪过这三个字,心头猛地一刺。

一匹雪蝉缎,万两雪花银。这就是苏家赖以成为皇商的至宝?

这就是她本该从小触摸、穿戴、习以为常的东西?本该属于她的金尊玉贵、绫罗绸缎,

原来竟是这般模样。她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遮住了瞬间翻涌起的情绪。“呵。”一声轻嗤自前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寒意。

明素抬头,对上一双精心描画过的凤眸。陈婉清不知何时已站在廊下。

她裹着一件通体雪白的银狐裘,领口一圈蓬松的狐毛衬得她下巴尖俏。

内里是同样雪色的衣裙,那料子比侍女捧着的更胜一筹,几乎不像是人间织物,

仿佛月光凝结而成,行走间毫无褶皱,只流淌着静谧的光华。她发髻高绾,

一支翡翠雕琢的蚕形步摇斜插鬓边,蚕口衔着一粒**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在明素粗糙的布衣、冻红的脸上来回刮过,

最终定格在她腕间的胎记上,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哪里钻出来的泥腿子,

也敢污我陈家的地?”陈婉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刻薄,

“凭一块不知哪里捡来的玉佩,就想攀龙附凤?真是……可笑又可悲。”她缓步走近,

那雪蝉缎特有的、几乎不染尘埃的裙裾停在明素破旧的草鞋前一步之遥。

那股奇异的暖香更浓了些,阿素觉得有些发闷。陈婉清红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微微俯身,

眼神锐利如刀,在明素耳畔低语,“听着,野丫头。

不管你用了什么法子哄骗了管家踏进这道门……今日你敢留下来,日后一定会后悔。

这宅子里的富贵,不是你能消受的起的。它会……吃了你。”最后三个字,

她吐得又轻又慢,像毒蛇的信子舔过耳膜。明素却毫不胆怯的迎上陈婉清锐利的眼神,

“好姐姐,那我们就……拭目以待。”说罢,不顾她错愕的眼神,毫不留恋的与她错身而过。

---正厅里暖如阳春。陈老爷坐在上首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赭石色锦缎常服,面容富态,

笑容慈祥。“孩子……受苦了。”他朝明素招手,声音温和,“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明素依言上前几步。陈老爷的目光在她脸上、身上细细逡巡,

尤其在看到她那与亡妻林晚镜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

他伸手似乎想拍拍她的肩,指尖却在即将触到她粗布衣衫时顿住,

转而拿起手边的青玉茶盏抿了一口。“像……真像你母亲。”他放下茶盏,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慈爱得无懈可击。然而,

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笑容深处一丝极细微的僵硬——仿佛戴着一张精心绘制却不太合脸的面具。

他的眼神在慈祥之下,似乎总有一缕审视的、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明素垂下头盯着他的手腕,那里的蚕形胎记色赤似血。苏城皆知,凡是陈家血脉,不论男女,

腕有蚕形胎记者,便有成为下一任陈家家主的资格。“一路辛苦,

先去祠堂给你母亲上炷香吧。”陈老爷吩咐管家,“带二**去。”这句话,

就是不再追究当年陈家真千金被调换一事的意思。祠堂森冷肃穆,檀香浓郁得有些呛人。

一排排漆黑的牌位高踞在神龛之上,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俯视着下方。

属于“先妣林氏晚镜夫人之位”的牌位摆在最前方,乌木鎏金,在一众牌位中显得格外簇新,

也格外孤寂。明素依礼跪在蒲团上,接过管家递来的三炷清香。香火明灭,青烟袅袅升起,

模糊了牌位上的字迹。她闭上眼,心中默念着从未谋面的母亲,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孤寂涌上心头。就在这时——“咔哒。

”一声极其细微、轻得几乎以为是错觉的脆响,仿佛是什么极小的硬物被轻轻掰断,

又像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女人低低的抽泣,隔着冰冷的牌位,幽幽地透了出来。

明素猛地睁开眼,脊背瞬间窜上一股寒意!香灰簌簌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她一颤。

她死死盯着母亲的牌位,那乌木牌位在缭绕的青烟后静默着,

仿佛刚才那声异响只是她的幻觉。然而,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腕间那点蚕形胎记,

正传来一阵针扎似的、灼热的刺痛。她低头看去,腕间冷白色的胎记上竟泛上了一点红意。

管家似乎毫无所觉,只垂手肃立一旁,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燃烧的香烛。祠堂里,

檀香的气味里,混进外面一丝暖香的沁甜,细细嗅去,却透出一丝腥来。

管家那张刻板的脸在祠堂昏黄的长明灯下,像一块风干的树皮。他微微躬身,

声音平淡无波:“二**,请随我来。西厢的‘素雪轩’已经收拾出来了,

那是……夫人从前偶尔小憩的地方。”“素雪轩”三字从他嘴里吐出来,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像在念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角落。明素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腕间那一点蚕形胎记的灼痛尚未完全褪去,残留着一丝麻痒,如同被无形的丝线轻轻缠绕。

方才祠堂那一声幽泣和牌位后的异响,像冰冷的毒蛇盘踞在她心底,管家那浑然不觉的漠然,

更让这寒意深入骨髓。抄手游廊依旧华丽,裹着金丝绒的廊柱,厚实无声的银线缠枝莲地衣,

空气里那股奇异的暖香挥之不去,丝丝缕缕钻入鼻腔,却再也无法带来初时的迷醉。

明素的目光扫过廊下捧着各色器皿、脚步轻悄的侍女们,她们低眉顺眼,行走无声,

如同被上好发条的人偶。偶尔有人抬眼,目光与明素接触的刹那,便迅速垂下,

里面只有恭敬,或者更深处的一丝麻木的畏惧。素雪轩果然僻静。

它缩在陈府西边花园的一角,离主宅群颇有一段距离。小小的院落,

几竿翠竹在寒风中萧瑟作响,几丛枯败的残菊点缀着石径。推开雕花木门,

一股久无人居的、混合着淡淡霉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榻,

一桌一椅,一架半旧的梳妆台,蒙着薄灰。帐幔是褪了色的浅青,

与这府中随处可见的富丽雪白格格不入。“二**稍待,热水和换洗衣物随后送来。

”管家站在门口,语气毫无波澜,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明素洗得发白的袖口和粗糙的手指,

“府中规矩多,二**初来,切记谨言慎行。若无吩咐,老奴告退。

”他甚至没有踏进门槛一步,仿佛这间屋子带着某种不洁的气息。门轻轻合上,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暖香与浮华,也隔绝了管家那令人不适的视线。

屋内瞬间陷入一种死寂的冷清。明素走到梳妆台前,指尖拂过冰凉的桌面,

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铜镜模糊,映出她枯黄的发辫和苍白的面容,像一幅褪色的旧画。

她缓缓抬起手,盯着腕间那点冷白色的蚕形胎记。方才祠堂里的刺痛和泛起的红意,

绝非幻觉。这胎记,这陈府,这雪蝉缎,

语焉不详却字字泣血的片段——“血泪凝丝”、“孽债缠身”、“日夜难安”……丝丝缕缕,

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核心。外面隐约传来侍女低低的说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带着点好奇和压抑的兴奋:“……真是那个……当年被换出去的?

看着可真不像……”“嘘!不要命了?管家才吩咐过不许议论!”另一个声音紧张地打断,

带着严厉的警告,“你忘了上个月东角门那个碎嘴的小莲是什么下场了?……手脚不干净,

打死了,破席子一卷,丢到乱葬岗……”“手脚不干净?”第一个声音压得更低,

透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不是说她只是偷看……”“闭嘴!主子的事,少打听!

想活命就管好你的舌头!快走!”脚步声匆匆远去,像是逃离什么瘟疫之地。

明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如同坠入冰窟。偷看?打死?丢出去?这轻描淡写的几个字背后,

藏着怎样残酷的真相?母亲当年,就是日日活在这样令人窒息、动辄得咎的恐惧里吗?

她看着镜中自己腕上的胎记,那点白色此刻显得格外刺眼。这不仅仅是血脉的证明,

更像一个烙印,一个催命的符咒。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条缝隙。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吹散了屋内的霉味,也带来远处正房方向隐约的喧嚣丝竹。

那是属于陈婉清和这府中真正主人们的世界。而素雪轩,如同被遗忘的孤岛。

枯竹在风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明素的目光落在院子角落一口废弃的、盖着石板的小井上,

井沿布满青苔。她闭上眼,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和腕间再次隐隐传来的麻痒感。*干娘临死前枯槁的手死死抓住她,

浑浊的眼里全是恐惧与不甘,

别……别回去……那地方……吃人……雪蝉缎……是裹尸布……陈……陈……”后面的话,

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吞没,只剩下一片死寂。

**还有那本藏在干娘破旧箱笼最底层、用油布包裹了好几层的泛黄手记。

母亲林晚镜娟秀的字迹,越到后面越是凌乱颤抖,浸透了泪痕——**“孕中惊梦,

见赤蚕噬人,惊醒汗透重衣……老爷抚慰,言我多思伤身。可那蚕腹鼓胀,

分明饮饱了血……”**“又闻府外有幼童失踪……心胆俱裂。跪佛前忏悔,吾罪孽深重,

害人骨肉分离……然为吾儿计,不敢言,不敢怒……”**“今日见新贡雪蝉缎,光洁如月,

触手生温。然指尖所及,只觉黏腻腥甜,恍见血光……呕不能止。晚镜,你亦是帮凶!

”**“腕间胎记灼痛……老爷言此乃血脉感应天蚕灵性之兆……可笑!

是冤魂在泣血索命啊!”*字字句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

母亲在巨大的恐惧与负罪感中日渐枯萎,而陈府这台吃人的机器,

依旧在华丽的外衣下轰隆运转,用无数无辜者的血泪,滋养着所谓的“天下至洁”。

明素猛地睁开眼,眸底最后一丝迷茫被冰冷的决心取代。她不是林晚镜。

软弱和认命换不来生路,只会成为下一个祭品。素雪轩的冷寂,管家的轻慢,侍女的恐惧,

祠堂的异响,腕胎的灼痛……所有这些碎片,都在指向同一个深渊。她从贴身的旧衣内袋里,

摸出一个用油纸仔细包裹的、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箓。符纸边缘已经磨损,

朱砂绘制的符文却依旧带着一种内敛而锐利的气息。这是观中那位沉默寡言的老道,

在她决定下山入陈府前夜,一言不发塞给她的。“静观其变,引蛇出洞。

”老道只说了这八个字,便闭上了眼,如同入定。明素的手指摩挲着符箓粗糙的边缘,

指尖冰凉。静观其变?这府邸看似平静,底下早已暗流汹涌。

母亲手记里那些失踪的“人牲”,那些被吸干血液滋养的蚕王……它们的冤魂,

或许就在这府邸的某个角落日夜哀嚎。陈婉清那句带着毒刺的警告,

管家那浑浊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还有陈老爷那张慈爱面具下难以捉摸的审视……都在告诉她,蛇,早已出洞,正盘踞在暗处,

吐着信子。她将符箓紧紧攥在手心,尖锐的棱角硌着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这痛让她更加清醒。“素雪轩?”明素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唇边掠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母亲曾在这里短暂喘息,最终却带着满身罪孽和恐惧走向死亡。而她,明素,

绝不会重蹈覆辙。这陈府的富贵,这雪蝉缎的“至洁”,是该用血来洗一洗了。

就从今夜开始。---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素雪轩。风刮过枯竹的呜咽,

成了这死寂院落里唯一的声音。远处正房的喧嚣早已散尽,

整个陈府沉入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明素和衣躺在冰冷的床榻上,睁着眼。

腕间的胎记安静下来,但那祠堂牌位后女子压抑的抽泣声,却如同附骨之蛆,

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响。她闭了闭眼,

干娘临终前枯槁的面容和母亲手记上那些泣血的字句又重叠浮现。不能等。她无声地坐起,

如同最灵巧的狸猫,没有带起一丝声响。白日里观察的路线在脑中清晰浮现。

避开巡夜婆子可能经过的路径,从素雪轩后窗翻出,贴着冰冷的墙壁阴影,

迅速穿过一小片荒芜的花圃。前方,便是陈府核心区域与西边仆役房、杂院之间的过渡地带。

这里有一排低矮的库房,白日里人来人往,此刻却门户紧闭,死寂一片。明素屏住呼吸,

藏身在一丛早已凋零的蔷薇花架后。她在等。等待更深,等待那隐藏在暖香下的血腥味,

在夜色掩护下弥散开来。时间一点点流逝,寒气透过单薄的布衣侵入骨髓。

就在她怀疑今夜是否会有发现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碎了凝滞的夜。

不是巡夜婆子沉重拖沓的步子,而是几个年轻男子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急促的足音。

明素的心瞬间提起,身体伏得更低,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脚步声在离她藏身处不远的一间库房门前停下。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库房门被小心推开一条缝,昏黄摇曳的灯笼光从里面泄出,

在地上投下几个拉长扭曲的人影。“快点!手脚麻利点!

”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不耐烦的粗嘎男声响起(是虎爷的声音),“东家那边等着呢,

误了时辰,仔细你们的皮!”“是,是,虎爷。”另外两个声音唯唯诺诺地应着。

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线,明素看清了。门口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个身材粗壮、一脸横肉的汉子(虎爷),腰间鼓鼓囊囊,像是别着家伙,

眼神凶狠地四下扫视。他身后跟着两个瘦小的身影,穿着破旧的单衣,冻得瑟瑟发抖,

看身形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少年!他们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虎爷粗暴地推了其中一个少年一把:“磨蹭什么!进去!

”两个少年踉跄着被推进了库房。虎爷闪身跟入,反手就要关门。就在门即将合拢的刹那,

一股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起!“呜——呜呜——”不是风声!那声音凄厉、尖锐,

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悲伤,仿佛无数人在耳边同时恸哭!声音的来源飘忽不定,

瞬间笼罩了整个库房区域。虎爷关门的手猛地僵住,脸上那点凶狠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惊惧,连握着灯笼的手都剧烈地颤抖起来,烛火疯狂跳动,

几乎熄灭。库房里传来那两个少年压抑到极致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谁……谁在那装神弄鬼!”虎爷色厉内荏地吼了一声,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胡乱地对着黑暗的虚空挥舞,“滚开!给老子滚开!

”那凄厉的呜咽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尖锐,如同冰冷的锥子直刺耳膜,

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模糊不清的、如同指甲刮过木板的刺啦声!虎爷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库房门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他再也顾不上别的,

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朝着主宅的方向仓皇逃窜,连掉在地上的灯笼都顾不上去捡。

灯笼滚了两滚,烛火挣扎了几下,终于熄灭,留下一片更浓的黑暗和刺鼻的灯油味。库房里,

只剩下那两个被遗忘的少年,恐惧的啜泣声再也压抑不住,低低地传了出来。

明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方才那凄厉的鬼哭声响起时,

她腕间的胎记骤然爆发出针扎般的剧痛!比在祠堂时更甚十倍!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怨念的气息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是母亲?

还是那些被蚕王吸干的无辜者?她们……在帮她?她强忍着剧痛和眩晕,

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从藏身处闪出,

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那间敞着一条缝的库房。里面漆黑一片,

只有那两个少年恐惧的、压抑的抽噎声。明素压低声音,

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平稳:“别怕,我不是府里的人。刚才那人跑了。想活命,就安静,

跟我来!”抽噎声戛然而止,黑暗中传来急促而混乱的呼吸声,充满了极度的惊疑不定。

明素不再多说,飞快地伸手进去,准确地抓住一个离门最近的、冰冷颤抖的手臂,

用力将他拽了出来。那少年轻飘飘的,几乎没有重量。另一个少年似乎吓傻了,

明素探身进去,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他也拉了出来。两人都瘦弱得惊人,穿着单薄的破衣,

在寒夜中抖得像风中落叶。他们惊惶地看着明素,月光下,

两张稚嫩的脸庞写满了恐惧和茫然。“走!”明素一手一个,

拉着他们冰冷的、布满冻疮的小手,

毫不犹豫地朝着与虎爷逃跑方向相反的、最偏僻的西边院墙角落奔去。

那里靠近杂役房的后巷,荒草丛生,院墙也相对低矮一些,是她白日里就留意到的薄弱点。

身后,那凄厉的呜咽声似乎追逐了一段,最终不甘地渐渐低弱、消散在浓稠的夜色里。

腕间的剧痛也随之缓缓平复,只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明素带着两个少年,如同亡命的幽灵,

在巨大的、迷宫般的陈府阴影中穿行。寒风像刀子刮在脸上,每一次拐角都可能撞上巡夜人,

每一次心跳都如同擂鼓。两个少年紧紧跟着她,小手死死抓住她粗糙的衣角,

指甲几乎要抠进布料里。他们不敢哭,也不敢问,

只有急促的呼吸和牙齿打颤的细碎声响暴露着极致的恐惧。明素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西墙根,

狗洞!那是她入府前踩点时,在府外杂乱的巷子尽头发现的,

被疯长的野草和一堆废弃的破筐烂桶遮掩着,洞口不大,但足够一个瘦小的孩子钻出去。

终于,那片荒僻的角落出现在眼前。腐朽的木栅栏歪斜着,半人高的枯草在风中摇曳,

如同鬼影。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和泥土的混合气味。明素拉着他们蹲下,

拨开一丛茂密的枯草和挡在前面的破筐,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通向墙外未知的黑暗。

“快!从这爬出去!”明素急促地低语,将两个少年往前推,“出去后往左跑,一直跑,

别回头!天亮前找个地方藏起来!”两个少年看着那幽深的洞口,又看看明素,

恐惧中带着犹豫。“走啊!”明素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厉,“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其中一个少年猛地咬了下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第一个趴下,手脚并用地朝洞里钻去。

另一个也紧随其后。就在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灯笼光骤然从远处逼近!

还夹杂着虎爷那惊魂未定又强作凶狠的粗嘎嗓音:“就在这边!快!抓住那两个小崽子!

还有……还有那个坏了规矩的!”火光和人影晃动,迅速朝这边包抄过来!

明素的心猛地沉到谷底。被发现了!第一个少年已经钻了出去,消失在墙外。

第二个少年半个身子还在洞里,听到追兵的声音,吓得浑身僵住,动弹不得。

明素猛地扑过去,用力推他的腿:“快爬!别停!”少年被这一推,终于挣扎着向前蠕动。

“在那!”虎爷的吼声和灯笼的光几乎同时照了过来,刺眼的光芒瞬间笼罩了这片角落!

明素猛地直起身,毫不犹豫地挡在了洞口前,用自己的身体遮住了最后一点光线,

也挡住了追兵看向洞口的视线。枯草和破筐被她撞得哗啦作响。

刺目的灯笼光直直打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虎爷带着三四个手持棍棒、满脸凶相的家丁,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面前。

虎爷脸上的惊惧被一种混合着愤怒和难以置信的阴沉取代。灯笼光下,

他看清了挡在洞口的是明素——那个今日才被认回来的、穿着寒酸的二**。

他脸上的横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中凶光爆闪,但开口时,

那粗嘎的嗓音却强行压住了一些戾气,带上了一种极其违和的、皮笑肉不笑的“恭敬”,

甚至对着明素草草拱了下手:“二……二**?”那称呼从他嘴里吐出来,

带着浓重的讥诮和难以置信,“深更半夜,您不在素雪轩安歇,

跑到这腌臜角落来……做什么?”他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明素身后被遮掩的洞口,

泥土上新鲜的爬行痕迹清晰可见。他身后的家丁也停下了脚步,眼神凶狠地盯着明素,

棍棒紧握,形成一种无声的压迫。“我……”明素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迎上虎爷那阴鸷的目光,声音竭力保持平稳,“我初来乍到,夜里睡不着,出来走走,

迷路了而已。”“迷路?”虎爷冷笑一声,那点虚假的恭敬彻底撕破,声音陡然拔高,

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暴怒,“迷路能迷到放跑老爷亲自吩咐看管的‘要紧物件’?!二**,

您这路迷得可真巧啊!”他猛地一指地上那凌乱的痕迹和半掩的洞口,

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那两个小崽子呢?!您把他们弄哪儿去了?!”他踏前一步,

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明素完全笼罩,

带着浓重的汗臭和血腥气(或许是心理作用):“坏了老爷的大事,您担待得起吗?!

就算您是二**,府里也有府里的规矩!”他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充满了威胁。

他身后的家丁也配合地向前逼近一步,棍棒微微抬起。

冰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汗臭和恶意扑面而来。明素瞳孔骤缩,

身体的本能早于思考——在观中那几年,劈柴挑水、攀山越岭练就的力气和反应并非摆设。

她腰肢猛地一拧,如同滑溜的泥鳅,在两只大手即将触体的瞬间,

硬生生从两个逼上来的家丁手臂的空隙中矮身旋了出去!嗤啦!布帛撕裂的声音尖锐刺耳。

家丁粗糙的手指扯破了明素本就单薄的旧衣肩头,留下几道**辣的红痕。

冰冷的空气瞬间贴上皮肤,激得她一个哆嗦,但动作丝毫未滞。“还敢动手?!

”虎爷彻底暴怒,眼珠子都红了,

那点对“二**”身份的顾忌在怒火和失职的恐惧下荡然无存,他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刀,

雪亮的刀锋在灯笼光下划出一道森冷的弧线,“给我按住她!带回去听候老爷发落!

”他嘴上喊着“带回去”,但挥刀的动作却带着狠辣的劲风,目标直指明素的手臂,

显然是想先废了她的反抗能力!刀风呼啸!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心脏!明素头皮炸开,

身体里的血似乎都冻住了。她下意识地闭眼,手臂徒劳地抬起格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一道冰冷、清晰、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如同冰锥般刺破混乱的空气,

骤然响起!刀锋,在距离明素手臂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虎爷手臂僵在半空,

脸上凶狠的表情凝固,愕然、难以置信地转向声音来源。

所有家丁的动作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明素猛地睁开眼,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月洞门下,

不知何时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通体雪白的银狐裘在清冷月光下流淌着近乎妖异的光泽,

内里的雪蝉缎衣裙更是纤尘不染,静谧生华。正是陈婉清。她孤身一人,并未带任何侍女。

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月光勾勒出她尖俏的下颌线,凤眸幽深,

里面仿佛淬着万载寒冰,冷冷地扫过场中众人,

最后定格在虎爷那僵持的刀和明素狼狈的身影上。空气仿佛凝固了。

虎爷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暴怒被一种更深的忌惮强行压下。他握着刀的手微微发颤,

最终极其不甘地、慢慢地垂了下来,但那双眼睛依旧死死瞪着明素,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极其僵硬地对着陈婉清的方向弯了弯腰,声音干涩嘶哑,

带着强压的憋屈:“大……大**……深夜惊扰,小的该死。

只是……二**她……她放跑了老爷要的‘东西’!

小的正要请二**回去向老爷解释清楚……”他将“东西”两个字咬得格外重,眼神阴狠。

“东西?”陈婉清红唇微启,吐出的字眼冰冷如刀锋,“什么要紧东西,

需要深更半夜动用府里的护卫头子,还动上了刀子?

我怎么不知道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等需要打打杀杀才能看管的‘物件’?

”她的目光锐利如针,直刺虎爷,又缓缓扫过那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丁,“还是说,

我父亲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拿着家伙,对着陈府的**亮刀子的?”这话诛心!

虎爷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不……不敢!大**明鉴!

是……是二**她先动手……”他急于辩解。陈婉清却不再看他,

目光转向挡在狗洞前、衣衫破损、肩头渗血却依旧挺直脊背的明素。

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是厌恶?是惊讶?

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

那丝波动被更深的冰寒覆盖。“滚。”她对着虎爷和那群家丁,声音不高,

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你的人,立刻滚出我的视线。

今晚的事,谁敢吐露半个字……”她微微停顿,凤眸微眯,扫过众人惊惧的脸,“下场,

你们清楚。”没有疾言厉色,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威慑。虎爷和家丁们齐齐打了个寒噤,

连头都不敢抬,如同被赦免的死囚,仓皇地收起棍棒,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来时的黑暗里,

灯笼的光都逃得歪歪斜斜。转眼间,荒僻的角落只剩下两人。寒风卷过枯草,

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月光惨白地照着两个对峙的身影。陈婉清一步步走近。

雪蝉缎的裙裾拂过枯草,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这死寂里却清晰得惊心。

她停在明素面前一步之遥,那股奇异的暖香再次袭来,混合着清冷的月光气息。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明素肩头被撕破的衣衫和渗血的抓痕,

看着明素脸上残留的惊悸和那双倔强不屈、亮得惊人的眼睛。半晌,才冷冷开口,

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道法?呵……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学人逞英雄?

”她的目光扫过那被枯草半掩的狗洞,洞口的泥土还残留着新鲜的痕迹。

“你以为你救了两个?”陈婉清唇角的弧度冰冷而残忍,“天真!你坏了规矩,

只会让明天……有四个、六个、甚至十个‘货’被更快地送进来!陈家的窟窿,

从来都是用血填的!你救得过来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和……某种近乎绝望的尖锐,像冰片刮过琉璃:“我白日里警告过你,

这富贵会吃了你!你怎么就不信?非要一头撞进来,把自己也变成那血池里的一滴?!

”月光下,她雪白的脸庞仿佛冰雕,只有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着明素看不懂的激烈暗流,

如同冰封的火山之下,炽热的岩浆在无声咆哮。寒风卷着枯草碎屑,扑打在明素脸上,

带着生疼的力道。陈婉清那句尖锐的质问,如同淬了冰的匕首,

狠狠扎进她心窝——“把自己也变成那血池里的一滴?!”月光惨白,

映着陈婉清那张冰雕玉琢般的脸。那双凤眸深处翻涌的激烈暗流,明素看不懂,

却本能地感受到一种被撕裂的痛楚。那不是单纯的厌恶,

更像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呐喊。明素肩头的伤口**辣地疼,冷风灌进撕裂的衣料,

冻得她微微发颤。她抬手,用指腹轻轻抹去脸颊被枯草划破渗出的血珠,动作缓慢,

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那点殷红在她粗糙的指尖晕开,像雪地里绽开的一朵刺目寒梅。

她抬起眼,直视着陈婉清,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

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洞悉:“姐姐说的对,陈家的窟窿,是血填的。”她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可这血,不该是那些孩子的。他们做错了什么?是生来卑贱?

还是……生来就活该成为雪蝉缎下的一缕冤魂?”陈婉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雪蝉缎的流光在她身上似乎也凝滞了片刻。明素的话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破了她华丽外壳下某个不愿触碰的角落。

明素的目光扫过陈婉清身上那件月光般静谧的雪蝉缎衣裙,又落回自己染血的指尖,

唇边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姐姐穿着它,真美。美得像月光,像新雪。可这美,

是从根子里烂透了的。每一寸光华,都浸着洗不掉的血腥气。”她顿了顿,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愤怒,

“娘亲的手记里说……她碰一下这料子,就觉得指尖黏腻腥甜,夜夜噩梦,

看见赤蚕噬人……姐姐,你穿着它,夜里……能睡得安稳吗?

”陈婉清的脸色在月光下瞬间褪尽了血色,比身上的雪蝉缎还要白上三分。

她的红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凤眸中冰寒依旧,但那冰层之下,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龟裂、崩塌。明素的话,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在她心口最隐秘、最不堪的角落反复切割。“闭嘴!”陈婉清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一种被戳破伪装的尖利,却又在尾音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她猛地甩袖,

宽大的雪蝉缎袖摆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收起你那点可笑的悲悯和自以为是的正义!在这府里,活下去才是唯一的道理!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胸脯微微起伏,那精心维持的、高高在上的冰冷面具,

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同样被囚禁、被煎熬的灵魂。吼完,她像是耗尽了力气,

又像是厌恶极了眼前的一切,猛地转过身。雪蝉缎的裙裾拂过枯草,发出决绝的沙沙声。

她没有再看明素一眼,径直朝着月洞门的方向快步离去,背影挺直,

却透着一股近乎仓皇的僵硬。就在她身影即将没入月洞门的阴影时,

一个细小的物件带着破空声,被用力地、几乎是发泄般地掷了回来,

“啪嗒”一声落在明素脚边的枯草丛中。是一个小巧的、触手温润的白玉小圆盒,

上面雕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金疮药。明素弯腰,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细腻的玉盒。她抬头,

只看见陈婉清消失在门洞后的最后一抹雪色衣角,像一道仓促逃离的月光。寒风呜咽,

卷走了最后一丝暖香的余韵,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浓重的血腥味(或许是心理作用,

又或许……是那狗洞附近泥土里尚未散尽的气息)。明素攥紧了那冰凉的玉盒,

肩头的伤口被冷风一激,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被枯草半掩、通向自由的洞口,转身,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

重新踏入陈府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冰冷的刀锋上。

***(二)素雪轩的冷寂,在黎明前显得格外沉重。明素和衣倒在冰冷的床榻上,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精神却异常亢奋。

、虎爷阴鸷的威胁、陈婉清那冰层下汹涌的暗流……还有腕间胎记残留的、针扎般的麻痒感,

所有画面和感受在脑海中疯狂翻搅。她强迫自己闭上眼,将那道三角符箓紧紧贴在胸口。

冰凉的符纸和掌心伤口摩擦带来的刺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颤抖的字迹在黑暗中浮现——“……血泪凝丝……孽债缠身……冤魂索命……”“静观其变,

引蛇出洞……”老道那八个字在耳边回响。可蛇已出洞,獠牙毕露。她不能只观,更不能等!

天光微熹时,明素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沉沉睡去。然而,睡眠并不安稳。

无数破碎的梦境纠缠着她:巨大的、腹鼓如球的赤色蚕虫在黑暗中蠕动,口器翕张,

发出令人牙酸的吮吸声;母亲林晚镜穿着褪色的旧衣,跪在佛前无声流泪,

泪水落在地上却化作殷红的血珠;两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无尽的黑暗里奔跑,

身后是虎爷狰狞的狂笑和挥舞的刀光;最后,是陈婉清那张冰寒的脸,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红唇开合,无声地说着:“……血池里的一滴……”“啊!”明素猛地惊醒,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心脏狂跳不止。窗外天色已经大亮,惨白的冬日阳光透过窗棂,

在冰冷的地面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急促地喘息着,下意识地摸向胸口——符箓还在。

腕间的胎记安安静静,仿佛昨夜祠堂和库房外的剧痛只是一场噩梦。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几下刻板而规律的叩门声。“二**,您醒了吗?老爷请您去正厅用早膳。

”是管家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昨夜西墙根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从未发生过。明素的心骤然一紧。来了!她深吸一口气,

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知道了,稍候。”她迅速起身,

用昨夜残留的冷水草草擦洗了一下脸和肩头的伤口。冰冷的水**着皮肤,

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看着铜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眼下带着浓重青黑的脸色,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刻意去遮掩肩头被抓破的衣衫痕迹,反而将那破损处拉得更明显了一些,

露出下面几道已经结痂的红痕。她甚至没有梳理那枯黄散乱的发辫,

只随手挽了个最简单的发髻,用一根旧木簪固定。

她要让陈老爷看到她的“狼狈”和“惊吓”。推开素雪轩那扇沉重的木门,

管家那张刻板如树皮的脸出现在晨光里。他微微躬身,

浑浊的眼睛飞快地扫过明素明显憔悴的脸色、散乱的头发和肩头刺目的破损与红痕,

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了然,随即又恢复了空洞的恭敬。“二**,

请随老奴来。”一路无话。抄手游廊依旧华丽温暖,地衣绵软无声,暖香浮动。只是这一次,

明素行走其上,只觉得脚下踩着的不是银线缠枝莲,而是无数凝固的血泪。

廊下侍立的侍女们依旧低眉顺眼,但明素敏锐地察觉到,当她的目光扫过时,

有几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飞快地垂得更低,

带着一种比昨日更深的、近乎恐惧的回避。正厅里温暖如春,

紫檀木的圆桌上已摆满了精致的早膳点心。陈老爷坐在主位,一身赭石色团花锦缎常服,

气色红润,笑容和煦慈祥,仿佛昨夜府中未曾有过任何波澜。“素儿来了?快坐快坐!

”陈老爷热情地招呼着,目光在明素脸上、身上扫过,

尤其是在她肩头破损的衣衫和红痕上停顿了片刻,眉头立刻担忧地蹙起,“哎呀!

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这衣裳……可是夜里没休息好?还是下人们伺候不周?

”他的语气充满了真切的关怀,仿佛一个心疼女儿的老父亲。明素依言在他下首坐下,

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的情绪。她轻轻吸了下鼻子,

声音带着一点刻意压抑的、恰到好处的鼻音和轻微的颤抖:“多谢父亲关心。

女儿……女儿昨夜睡得不安稳。许是换了地方,又……又做了些噩梦。”她抬起手,

状似无意地抚过肩头的破损处,指尖微微发抖,“夜里……夜里似乎听到些奇怪的动静,

心里害怕,想起身看看,不小心在院子里绊了一跤,

蹭破了衣裳……”她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没有具体描述“奇怪动静”是什么,

也没有提西墙根的事,

只是将一个初来乍到、受了惊吓又有些笨拙的乡下丫头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陈老爷脸上的担忧更深了,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明素的肩膀以示安慰,

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粗布衣衫时,又极其自然地拐了个弯,端起了手边的青玉茶盏,

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唉,是为父疏忽了。”他叹了口气,语气充满自责,

“素雪轩是清静,但也太冷清了些。回头让你姐姐拨两个伶俐的丫头过去伺候,

夜里也添个守夜的婆子,省得你害怕。”他放下茶盏,目光温和地落在明素脸上,

带着探究,“只是……素儿啊,你说听到奇怪动静?是在你住的素雪轩附近吗?

可看清是什么了?莫不是……野猫野狗之类的窜进来了?”他的眼神依旧慈爱,

笑容无懈可击。但明素却清晰地捕捉到,那慈祥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锐利审视,

如同平静湖面下潜藏的毒蛇。他在试探!试探她昨夜究竟看到了多少,听到了多少!

明素心头警铃大作。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了一下,指尖掐进掌心,带来一丝痛感,

强迫自己保持那副懵懂又带着点后怕的表情。她茫然地摇摇头,

眼神带着点无辜的困惑:“女儿……女儿没看清。就是……好像有呜呜的风声,

又好像……有女人在哭?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可能是女儿听错了,被噩梦魇着了。

”她恰到好处地将祠堂那幽泣声模糊化,推给了噩梦。“哦?哭声?

”陈老爷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露出一个了然又带着点无奈的笑容,

“定是你思念你母亲了。你母亲生前……就住在素雪轩,有时也会去祠堂诵经礼佛。

你初来乍到,心有所感,也是常理。”他轻描淡写地将一切归因于思母心切和幻觉,

话语滴水不漏。他拿起银箸,夹了一块晶莹剔透的水晶虾饺放到明素面前的小碟里,

语气更加温和:“好了好了,莫怕。都过去了。以后安心住下,缺什么少什么,

只管跟为父说。你姐姐性子是清冷了些,但心地是好的,你们姐妹多亲近亲近。

”他仿佛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昨夜睡得不安稳,今早可去祠堂给你母亲上柱香?

也安安她的心,安安你自己的心。”去祠堂!明素的心猛地一跳。

昨夜那牌位后的异响和腕间的灼痛瞬间涌上心头。陈老爷是随口一提,还是……故意为之?

他想在祠堂那个充满母亲气息、又发生过异响的地方,再次观察她的反应?

“女儿……女儿正想着去给母亲上香。”明素垂下眼,看着碟中那只精致的虾饺,轻声应道,

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孺慕和伤感。“好,好孩子。”陈老爷满意地点点头,

脸上笑容更盛,慈爱得如同一个最完美的父亲,“先用早膳,稍后让管家带你去。

你母亲见到你,定会欢喜的。”早膳在一种表面温馨、内里暗流涌动的氛围中进行着。

陈老爷谈笑风生,问着明素在外面的“苦日子”,语气充满怜惜。

明素则扮演着一个初入富贵、有些拘谨又带着点乡下人淳朴的失散女儿,小心应答,

偶尔流露出对府中奢华的不适应和对“父亲”关爱的感激。管家一直垂手肃立在陈老爷身后,

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影子。

只是当明素状似无意地提起昨夜似乎听到西边库房方向也有些动静时,

管家那浑浊的眼珠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目光飞快地瞥了陈老爷一眼。

陈老爷端着粥碗的手稳稳当当,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他呵呵一笑,

语气轻松随意:“西边库房?那边堆的都是些陈年的杂物,许是风大,吹倒了什么东西吧?

回头让下人们再去仔细整理整理,莫让些野物钻进去作祟,再吓着我的素儿。

”他三言两语,便将一切推给了“野物”和“风声”。明素不再多问,

低头小口喝着碗里的燕窝粥。温热的粥滑入喉咙,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她知道,

昨夜放走那两个少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表面的涟漪被陈老爷轻易抹平,

但湖底隐藏的巨兽,已然被惊动,正睁开了冰冷的眼睛。早膳过后,

管家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再次引领明素前往祠堂。白日的祠堂,

少了昨夜那种令人窒息的阴森,阳光透过高窗洒下几道光柱,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檀香的气息依旧浓郁。“先妣林氏晚镜夫人之位”的乌木鎏金牌位静静矗立在最前方。

管家点燃三炷香,恭敬地递给明素:“二**,请。”明素依言跪在蒲团上,双手持香,

举过头顶。香烟袅袅升起。她闭上眼,心中默念着母亲,感受着这祠堂的每一丝气息。

腕间的胎记安安静静,昨夜那刺骨的灼痛仿佛从未发生。牌位也静默无声,

昨夜那声“咔哒”轻响和压抑的抽泣,如同她的幻觉。是母亲在保护她?还是……某种警告?

她睁开眼,将香插入香炉。就在她准备起身时,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供桌下方——那里堆放着一些备用的香烛、经卷等杂物。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在几卷蒙尘的经卷边缘,紧贴着供桌的雕花桌腿内侧,

有一小片极其不起眼的、指甲盖大小的污渍。那颜色……暗红发褐,

如同干涸凝固的……血迹!血迹的位置非常刁钻,若非她此刻跪着的角度和光线恰好,

根本不可能发现!而且明显是擦拭后残留的痕迹,带着匆忙掩盖的意味。昨夜祠堂里的异响,

绝非幻觉!有人在这里做了什么!是牌位后那个压抑哭泣的女人留下的?还是……别的什么?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窜上头顶!明素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声色,

仿佛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平静地站起身。“二**,可要去看看您的院子?

”管家平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明素转过身,

脸上带着一丝祭拜后的疲惫和伤感:“有劳管家。只是……我昨夜受了点惊吓,又思念母亲,

想一个人静静,在府里随意走走,熟悉一下环境,不知可否?”管家浑浊的眼睛看着她,

沉默了片刻,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什么。最终,他微微躬身:“二**请便。只是府中路杂,

莫要走得太偏远了。”明素点点头,不再看他,独自一人走出了祠堂森冷的门槛。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挡了一下,腕间的冷白色胎记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随意走走?当然不是。她需要找到昨夜那两个少年被关押过的库房!还有……那血迹的来源!

陈府如同一个巨大的、华丽的迷宫。明素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

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处角落。她刻意避开主宅区域,

朝着昨夜记忆中西边库房的方向迂回靠近。府中的下人见到她,依旧恭敬行礼,

但那恭敬之下,是更深的疏离和无声的审视。空气里那股奇异的暖香无处不在,

此刻嗅在明素鼻中,却只觉得那丝腥甜的气息似乎更加明显了,如同附骨之疽。终于,

绕过几重月洞门和假山,那片低矮的库房区域出现在眼前。白日的库房区域依旧显得冷清,

几间库房门都紧闭着。明素的心跳微微加速。她放慢脚步,状似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景致,

目光却飞快地扫过昨夜那间库房——门锁紧闭,

锁头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新鲜的灯油污渍(或许是昨夜虎爷掉落的灯笼留下的?)。

她看似不经意地沿着库房外墙走着,指尖拂过冰冷的墙面。就在走到昨夜那间库房侧面,

一处堆放着些许废弃木料和乱石的角落时,她的脚步顿住了。在一堆半腐朽的木板缝隙里,

她看到了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极其肮脏的灰色粗布碎片!

那颜色和质地……和昨夜那两个少年身上单薄的破衣一模一样!碎片的一角,

还沾染着一小片同样暗红发褐的污渍——血迹!明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果然!

昨夜那两个少年,就是被关押在这里!这碎片,这血迹……是他们挣扎时留下的?

还是……在被带走前就已经受了伤?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寒意攥紧了她的心脏。

陈家……陈老爷……他们到底做了多少这样的事?!

母亲手记中那些失踪的幼童……难道都是这样被当作“货”送进来,

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某个角落,成为雪蝉缎下的一缕冤魂?

她强忍着蹲下去捡起那碎片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能打草惊蛇!她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朝前走去,仿佛只是被路边的假山吸引了目光。

就在她经过库房尽头,准备拐向另一条小径时,

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旁边一座造型嶙峋的假山石。一块巨大的、形似卧牛的青黑色山石底部,

靠近潮湿泥土的地方,有几道极其细微、新鲜的刮擦痕迹!那痕迹……不像是自然风化,

倒像是……某种坚硬的金属物体,比如……锁链?在匆忙拖拽时留下的?

明素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锁链?!难道昨夜那两个少年,是被锁链锁着带走的?

他们被带去了哪里?蚕房?!母亲手记里提到过的、吞噬人命的蚕房?!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全身。她几乎能想象到那副景象:瘦弱的少年,

被冰冷的锁链拖拽着,

喊中被送入某个黑暗的、布满巨大蚕虫的洞穴……成为“血池里的一滴”……她猛地闭上眼,

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冰冷的决绝。雪蝉缎的光华,必须用血来洗。而那个血池的源头,

她一定要找到!那几道假山石底新鲜的刮擦痕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明素的心上。

冰冷的锁链……拖拽……去向何方?蚕房!

这个被母亲手记反复提及、浸透血泪与恐惧的名词,终于从模糊的阴影中狰狞地浮出轮廓。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仿佛只是被假山的造型吸引,指尖却深深掐进掌心,

留下几道月牙形的白痕。不能停在这里!她状似随意地沿着小径继续前行,

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次搏动都撞得肋骨生疼。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暖香,

此刻浓得发腻,那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如同无数冤魂的叹息,死死缠绕着她。

陈府太大了。亭台楼阁,假山水榭,移步换景,极尽奢华。可这繁华背后,

处处都透着令人窒息的诡异。明素看似漫无目的,实则紧绷着每一根神经,

努力分辨着空气中那丝血腥气的来源,

何一丝可能指向“蚕房”的线索——特殊的声响、隐秘的路径、或是……被刻意掩盖的痕迹。

她穿过一片精心修剪的梅林,绕过几座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精致院落。越往深处走,

下人越少,环境也愈发幽静,甚至……有些死寂。那种无处不在的暖香,

在这里似乎也淡薄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气息,

像是……厚重织物堆积久了散发出的、混合着药味的陈腐感。

就在她经过一座被高大松柏环绕、显得格外阴森的古旧小院时,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异响,毫无征兆地钻入她的耳膜!

“沙……沙沙……”不是风声!也不是虫鸣!那声音粘稠、缓慢,

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韵律感,像是无数细小的、湿漉漉的东西在厚厚的丝茧里……蠕动?

摩擦?明素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刹那凝固!

腕间那点冷白色的蚕形胎记,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如同被烧红钢针刺穿的剧痛!

“呃……”她闷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痛得几乎弯下腰去,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这剧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同一次强烈的预警,但足以让她确定——声音的来源,

就在这座被松柏包裹的阴森小院深处!她强忍着残留的痛楚和翻涌的恶心感,

迅速闪身躲到一丛茂密的冬青树后,屏住呼吸,

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院落那扇紧闭的、黑漆剥落的院门。片刻之后,

院门发出沉重而滞涩的“吱呀”声,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深灰色短褂、身形佝偻的老仆探出身来,手里提着一个蒙着黑布的沉重木桶。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反手又将院门仔细掩上。

那老仆面色灰败,眼神空洞,走路时脚步拖沓,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最让明素心惊的是,

他提着木桶的手指关节异常粗大,指甲缝里残留着暗红色的污垢!而那蒙着黑布的木桶边缘,

正有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一滴、一滴……渗漏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深褐色!血腥气!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老仆并未走远,

而是提着那沉重的、渗血的木桶,

步履蹒跚地朝着院落侧面一条更为隐蔽、被荒草几乎淹没的碎石小径走去。

明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没有任何犹豫,如同最轻捷的影子,

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荒草拂过她的裙摆,碎石在脚下发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都被她刻意放轻的呼吸所掩盖。小径蜿蜒向下,

通向陈府最深处、依着一处天然小断崖开辟出来的隐蔽角落。这里的空气更加沉闷、湿冷,

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一种奇特的、带着甜腻感的腐败气息,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小径尽头,是一扇毫不起眼、嵌在断崖石壁上的厚重铁门。

铁门锈迹斑斑,布满了暗褐色的可疑污渍。门旁,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沟壑赫然在目!

沟壑边缘的泥土是深褐近黑的颜色,寸草不生,散发着浓烈的腥臭。沟壑底部,

堆积着厚厚一层粘稠的、黑红色的泥泞,无数苍蝇在上面嗡嗡飞舞,

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黑云!那老仆走到沟壑边,麻木地将手中沉重的木桶倾斜。

哗啦——!浓稠得如同泥浆的暗红色液体,夹杂着一些难以辨认的、破碎的块状物,

一股脑地倾泻而下,砸进那黑红色的泥泞之中,溅起一片污秽。几只硕大的老鼠被惊动,

吱吱尖叫着从沟壑边缘的破洞里窜出,贪婪地舔舐着新浇下的“养料”。老仆看也不看,

仿佛只是在倒一桶寻常的泔水。他倒空木桶,又机械地提起,沿着原路返回,

身影重新消失在荒草掩映的小径上。明素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胃里翻江倒海,

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咙!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

那浓烈的血腥和腐臭,那倾泻而下的粘稠污物,

壑底部黑红的泥泞……还有腕间胎记残留的、针扎般的麻痒……所有感官接收到的恐怖信息,

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神经,啃噬着她的理智!血池!

这就是母亲手记里绝望提到的血池!那些被吸干的、如同垃圾般被倾倒的生命残骸!

她强迫自己睁大眼睛,目光死死盯住那扇嵌在石壁上的厚重铁门。门缝极其严密,

几乎不透光。但那粘稠的“沙沙”声,却比刚才在院外听到时更加清晰、更加密集!

数湿滑冰冷的躯体在门后蠕动、纠缠、贪婪地吮吸着什么……源源不断地从门缝里弥漫出来!

蚕房!就在这扇门后!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愤怒如同冰与火的洪流,在她体内疯狂冲撞!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过去砸开那扇门的冲动!她想看看,

那被陈府视为至宝、被太后庇护的“灵蚕”,究竟是怎样一群吞噬人命的怪物!她想看看,

陈老爷那慈祥的面具下,藏着一张怎样狰狞的恶鬼面孔!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她。

冲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别说那扇厚重的铁门她根本打不开,就算打开了,门后等待她的,

只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成为血池里新的一滴!她需要证据!

足以将这吃人魔窟彻底掀翻、让陈家和那高高在上的庇护者都万劫不复的铁证!

仅凭她一人所见,根本不够!她需要潜入进去,看到里面的景象,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就在明素心念电转,思考着如何寻找进入这蚕房的隐秘路径时,身后不远处的荒草丛中,

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枯枝被踩断的轻响!咔嚓!声音虽轻,

在这死寂的、只有“沙沙”声和苍蝇嗡嗡声的恐怖角落,却如同惊雷!

明素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回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只见几丈开外,

一丛半人高的枯黄蒿草后,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僵立在那里!

通体雪白的银狐裘在阴沉的断崖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内里的雪蝉缎衣裙依旧流淌着静谧的光华。是陈婉清!她显然也是跟踪而来,

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此刻血色尽褪,比身上的雪缎还要惨白。那双总是淬着冰的凤眸,

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和……一种被彻底击碎的恐惧!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显然也被眼前地狱般的景象和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气味冲击得几乎崩溃。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那倾泻污血的木桶!看到了那深不见底、污秽腥臭的沟壑!

听到了那扇铁门后传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浓重的血腥腐臭包裹着两人。铁门后那粘稠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

在死寂中无限放大。陈婉清眼中的惊骇和恐惧,渐渐被一种冰冷的、近乎绝望的愤怒所取代。

那愤怒的对象,不知是对着眼前这地狱景象的制造者,还是对着撞破这一切的明素。

她放下捂着嘴的手,红唇紧抿,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刺向明素,

无声地质问: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明素迎着她的目光,

没有丝毫退缩。她缓缓站直身体,脸上所有的伪装和惊惶都褪去了,

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悲悯的平静。她抬起手,指向那扇如同地狱入口的铁门,

指向那污秽的沟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令人作呕的空气,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姐姐,现在……你夜里穿着雪蝉缎,还能睡得安稳吗?

”陈婉清的身体猛地一晃,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记耳光。她踉跄着后退一步,

踩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那张冰雕般的脸终于彻底碎裂,

露出了底下被痛苦和真相灼烧得一片狼藉的内里。她死死盯着明素,又猛地转向那扇铁门,

眼神剧烈地挣扎着,愤怒、恐惧、厌恶、绝望……种种情绪在她眼中疯狂翻搅。最终,

那翻搅的情绪化为一片死寂的灰败。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

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她没有再看明素,也没有再看那地狱入口,只是猛地转身,

雪蝉缎的裙裾拂过枯草,带着一种决绝的、逃离般的姿态,

踉跄着、却又异常迅速地朝着来路奔去,很快消失在荒草丛生的曲折小径尽头。

只有她鬓边那支翡翠雕琢的蚕形步摇,在仓惶的奔跑中,似乎被枯枝勾了一下,

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异常刺耳的断裂轻响。那一声轻响,如同某种东西彻底崩断的挽歌。

明素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她看着陈婉清消失的方向,又缓缓转回头,

望向那扇沉重的、渗出死亡气息的铁门,望向那污秽的深沟。寒风卷起沟壑边缘的腥臭尘土,

扑打在脸上。腕间的胎记,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被冰冷丝线缠绕的麻痒感。引蛇出洞?

不。蛇窟已经在她眼前敞开。而血洗雪蝉缎的道路,才刚刚开始。她需要的,

是打开这扇地狱之门的钥匙。一定要找到!(三)陈婉清踉跄逃离的背影,

像一道被狂风撕碎的月光,消失在荒草丛生的曲折小径尽头。那一声翡翠步摇断裂的轻响,

如同某种精心维系的东西彻底崩断的丧钟,余音在明素耳边嗡嗡作响。

空气里浓稠的血腥与腐臭如同粘腻的蛛网,死死缠绕着口鼻。

腕间胎记的麻痒感一阵强过一阵,

仿佛门后那无数贪婪的蚕虫正隔着厚重的铁门感应着她的存在,发出无声的召唤与垂涎。

明素没有动。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粗糙的皮肤,

用那尖锐的痛感强行压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和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愤怒与恐惧。

目光死死锁在那扇锈迹斑斑、布满污渍的铁门上,如同凝视着地狱的入口。

证据……她需要足以将这滔天罪恶钉死在耻辱柱上的铁证!仅凭她一人所见,

面对陈家的权势和太后的庇护,无异于蚍蜉撼树。她必须进去!亲眼看到那门后的景象!

然而,这扇门厚重、冰冷、严丝合缝。强攻?绝无可能。钥匙?

必定在陈老爷或他最心腹之人手中,比如……管家。

明素的目光缓缓移向那条佝偻老仆离去的碎石小径,

又扫过眼前这片被断崖和荒草包围的绝地。唯一的出路,似乎只有原路返回。

但陈婉清方才的惊骇逃离……她会不会立刻去向陈老爷告发?自己此刻返回,

是否正撞入虎口?时间紧迫!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她闭上眼,

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呕的空气,强行让混乱的思绪沉淀。

迹在黑暗中浮现——“……冤魂索命……孽债缠身……”还有老道那八个字:“静观其变,

引蛇出洞。”引蛇出洞……引蛇出洞……明素猛地睁开眼,眸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她不能被动等待!她要把那条最大的蛇——陈老爷,引到这地狱的入口前!

让他在这滔天罪证面前,在那些被他吞噬的冤魂面前,彻底撕下那层慈父的假面!

一个大

小说《雪蝉噬:血缎谜踪》 雪蝉噬:血缎谜踪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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