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带龙凤胎认亲,他跪碎榴莲皮 拉克夏塔 著
已完结 顾屿深航航安安
(一)榴莲皮的尖刺扎进顾屿深膝盖的时候,我正低头给女儿安安擦嘴边的冰淇淋渍。
奶油蹭在她粉嘟嘟的小脸上,像朵没开好的花。“妈妈,爸爸流血了!”儿子航航眼尖,
指着顾屿深西裤上迅速洇开的深色痕迹,小奶音带着点惊恐,又有点好奇。
顾屿深跪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昂贵的西装裤膝盖处,被榴莲壳刺破的地方,
果然渗出了血丝。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死死盯着我,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深邃眼眸,
此刻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巨浪——痛苦、狂喜、悔恨,还有一丝近乎崩溃的绝望。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几乎被他捏烂的亲子鉴定报告。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到呛人的榴莲味,混杂着机场特有的消毒水气息。
周围看热闹的人举着手机,闪光灯噼里啪啦。我扯了扯嘴角,没笑出来。顾屿深,
顾氏集团的太子爷,我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此刻正跪在人来人往的国际到达厅,
跪在一堆被他亲手砸开的、流着恶心汁液的榴莲皮上。这场面,真够荒诞的。
时间倒回三天前。我把那辆开了五年、空调时灵时不灵的二手小破车,
艰难地挤进市中心寸土寸金的CBD地下车库。车灯闪了闪,
像在无声地**这格格不入的环境。熄火,拔钥匙。手心全是汗。后视镜里,
映出一大两小三张脸。五岁的龙凤胎,安安和航航,
穿着我咬牙买下的、他们衣柜里最体面的新衣服——安安是条粉色的公主纱裙,
航航是件小衬衫配背带裤。两张小脸粉雕玉琢,漂亮得不像话,像橱窗里最贵的洋娃娃。
安安的眼睛随了顾屿深,又大又亮,看人时带着点怯生生的懵懂。航航的眉眼则像我,
轮廓更柔和些,但抿着嘴时那股倔劲儿,像极了那个人。“妈妈,”安安不安地绞着裙角,
声音细细的,“我们真的要去找爸爸吗?爸爸会喜欢我们吗?”航航没说话,
只是把小胸脯挺得更高了些,努力做出男子汉的样子。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塞,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又笃定:“当然会喜欢!我们安安航航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
爸爸看到你们,肯定高兴坏了!”骗小孩的谎话,说起来格外艰难。推开车门,
一股冷气混着高级香氛的味道扑面而来,和车里残留的廉价空气清新剂味道格格不入。
我一手牵一个,走向那栋高耸入云、冰冷反光的顾氏集团总部大楼。
旋转门像个巨大的怪兽口。前台穿着剪裁合体的套装,妆容精致,脸上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眼神却像X光机一样,迅速扫过我们母子三人身上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的行头。“您好,
请问有预约吗?”声音甜美,带着不容错辨的距离感。“我找顾屿深。”我说,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前台的笑容纹丝不动:“请问您是?”“苏晚。
”她低头在电脑上飞快操作,几秒后,笑容依旧完美,语气却更淡了:“抱歉,苏**,
没有您的预约记录。顾总今天的行程很满,恐怕无法接待您。”意料之中。
我攥紧了两个孩子的小手,指甲掐进掌心。“麻烦你告诉他,”我看着前台**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苏晚找他,带着他五年前没来得及见的孩子,就在楼下大厅等他。
他不下来,我们就不走。”前台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大概没见过这么不识趣又“胡言乱语”的人。“苏**,请不要让我为难。
这里是办公场所,您这样……”她的话没说完,眼神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保安。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已经朝这边看过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气氛瞬间紧绷。
安安吓得往我身后缩了缩,航航则梗着小脖子,警惕地瞪着保安。
“妈妈……”安安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在这时,大厅另一侧的专属电梯“叮”地一声轻响,
门开了。一群人簇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
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包裹着宽阔的肩膀和劲瘦的腰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露出饱满的额头和深邃立体的五官。他正侧头听旁边一位高管模样的人说话,眉头微蹙,
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和生人勿近的距离感。是顾屿深。五年不见,
时间把他打磨得更加成熟锐利,也……更加陌生。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些刻意尘封的、带着甜蜜糖衣的剧毒回忆,汹涌地冲撞着闸门。
“爸爸!”一声清脆又带着无限委屈和渴望的童音,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骤然打破了整个大厅的寂静。是安安。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挣脱了我的手,
像只粉色的小蝴蝶,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耀眼又冰冷的身影扑了过去。小小的身子,
精准地抱住了顾屿深那条笔直昂贵的西裤腿。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交谈声、脚步声、甚至呼吸声都消失了。顾屿深身形猛地一僵,垂眸。
冰冷的、带着审视和被打扰的不悦目光,落在了那个抱着他腿、仰着小脸看他的小女孩脸上。
安安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小嘴瘪着,努力不让它掉下来,声音又软又糯,
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恋:“爸爸!你是安安和航航的爸爸吗?妈妈带我们来找你了!
”顾屿深的瞳孔,在那一瞬间,骤然收缩!他猛地抬头,目光像淬了冰的利箭,穿过人群,
精准地钉在了我身上。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错愕,但更多的,
是铺天盖地的、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冰冷的怒火。仿佛我是地上最肮脏的垃圾,
带着两个来历不明的“小垃圾”,玷污了他光鲜亮丽的世界。“苏晚!”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裹着寒冰,砸在大理石地面上,“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二)整个富丽堂皇的大厅,
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幸灾乐祸,都聚焦在我们母子三人身上,
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我体无完肤。顾屿深站在那里,像一座冰雕。他看着我的眼神,
没有丝毫旧情,只有被冒犯的滔天怒意和深入骨髓的鄙夷。“把这孩子拉开。
”他对着旁边的保安冷声命令,甚至没有再看安安一眼。保安立刻上前,
动作带着职业性的强硬,要去掰安安抱着他腿的小手。“不要!我要爸爸!爸爸!
”安安吓得大哭起来,小手死死攥着顾屿深的裤管,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
“别碰我妹妹!”航航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冲过去,用自己的小身体挡在安安前面,
狠狠推了那个保安一把。他仰着头,眼睛红红的,倔强地瞪着顾屿深,
大声质问:“你是坏人!你为什么不要我们?!”顾屿深的眉头拧得更紧,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看着航航那张酷似我的小脸,眼神复杂地掠过一丝什么,
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又被更深的寒冰覆盖。“苏晚,”他再次开口,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极度的不耐和警告,“带着你的孩子,立刻滚出去。
别让我叫安保‘请’你们。”“请”字被他咬得极重。巨大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我,
血液冲上头顶,烧得我耳膜嗡嗡作响。五年独自拉扯孩子的艰辛,无数个夜不能寐的绝望,
在这一刻都化成了支撑我不倒下的力量。我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隔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安安和愤怒得像只小刺猬的航航。我抬起头,
迎上他那双曾经让我沉溺、此刻却只有冰冷的眼睛。“顾屿深,”我的声音异常平静,
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他们不是‘我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五年前,
你走的时候,我就怀了他们。”“笑话!”顾屿深嗤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我,
“共同的孩子?苏晚,你拿什么证明?凭你空口白牙一张嘴?
还是凭这两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字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大概是最后一丝理智,
或者说是航航那张酷似我的脸让他无法彻底口出恶言。但他的眼神,
已经**裸地表达了这个意思。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我就说嘛,
肯定是来讹钱的……”“顾总什么身份,能看上她?”“啧啧,带着孩子来认爹,
这女人真豁得出去……”每一句议论,都像鞭子抽在我身上。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整整七年,最后却用一张支票和一句“别纠缠”打发掉我的男人。
心口的位置,疼得麻木。“证明?”我从随身那个用了多年、边角已经磨损的帆布包里,
掏出一个厚厚的、边缘已经发毛的牛皮纸文件袋,啪地一声,用力拍在他胸前昂贵的西装上。
纸张的棱角甚至在他平整的衣料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压痕。“这是安安和航航的出生证明,
上面母亲栏是我苏晚,父亲栏,”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空着!
因为他们父亲的名字,在五年前被你亲手抹掉了!”“还有这个,
”我又拿出几张明显是复印件、但上面有清晰签名和红色指印的纸,“五年前你妈来找我时,
逼我签的自愿放弃抚养费声明书!上面写得很清楚,我苏晚自愿承担一切,
与你顾家、与你顾屿深再无瓜葛!是你妈亲口告诉我,
你马上就要和门当户对的乔**订婚了,让我识相点,别挡了你的锦绣前程!
”顾屿深的目光落在那份声明书的签名和指印上,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他母亲背着他去找苏晚的事,他后来是知道的,也默许了那份声明。但他没想到,
她竟然真的签了,还独自生下了孩子……一丝极细微的动摇,在他冰冷的眼底掠过。“还有,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了最后的“证据”,一张泛黄的B超单复印件,图像已经模糊,
但下面的文字清晰可见,“孕7周,宫内双活胎。日期,就在你飞美国后的第三周!
”我把这些承载着我五年血泪的东西,一股脑塞进他怀里,
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顾屿深,我今天来,不是来求你认他们!
更不是来要你顾家一分钱!”我指着那份放弃声明书,指尖都在抖:“这五年,
我一个人打三份工,睡过桥洞,啃过馒头,发着高烧抱着两个孩子去医院!最难的时候,
我都没想过找你!因为我不稀罕!我苏晚再穷,骨头也是硬的!”“我今天带他们来,
是因为安安航航五岁了!他们开始懂事,开始问爸爸在哪里!我苏晚可以没脸没皮,
但我不能让我孩子的童年蒙上‘爸爸不要我们’的阴影!我要让他们亲眼看看,
他们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让他们知道,不是妈妈没用留不住爸爸,是他们的爸爸,
从五年前就不要他们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
积压了五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汹涌地滚落,
但我死死咬着牙,不肯在他面前示弱半分。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鄙夷的、看热闹的目光,似乎有了一些变化。顾屿深拿着那一沓沉甸甸的纸,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他低头看着哭得抽噎的安安,
又看看像头愤怒小兽般护着妹妹的航航,最后,目光落在我满是泪痕却倔强挺直的脸上。
他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那里面,有震惊,有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爸爸……”安安抽泣着,怯生生地又喊了一声,
小脸上全是泪水和鼻涕。顾屿深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屿深!”一个温柔却带着一丝焦急的女声响起。
穿着香奈儿当季套裙、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的乔薇,踩着细高跟,快步从电梯那边走了过来。
她亲昵又自然地挽住了顾屿深的胳膊,目光扫过我,
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怎么了这是?吵吵闹闹的。”她看向顾屿深,
声音柔得能滴出水,“王董他们还在楼上等着呢。”她的出现,像一盆冰水,
瞬间浇熄了我心头那点不切实际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期待。
也彻底打碎了顾屿深眼中那一瞬间的动摇。他迅速恢复了那副冰冷疏离的模样,
甚至带着点刻意的嫌恶,将手里的文件袋随意地递给旁边的助理,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垃圾。
“没什么,”他揽住乔薇的肩膀,语气淡漠,“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带着孩子来闹事而已。
让安保处理。”他最后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冰冷,陌生,带着彻底划清界限的决绝。
“苏晚,带着你的孩子,立刻消失。否则,后果自负。”说完,他搂着乔薇,转身,
在助理和保安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走向专属电梯。
安安撕心裂肺的哭声在大厅里回荡:“爸爸!爸爸别走!”航航红着眼睛,死死咬着嘴唇,
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伸出小手,用力地帮我擦脸上的泪:“妈妈不哭!我们不要坏爸爸!
我们回家!”电梯门缓缓合上,彻底隔绝了顾屿深冷漠的背影,
也隔绝了我世界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我蹲下身,用力抱住两个哭成一团的孩子。“好,
回家。”我哑着嗓子,声音轻得像叹息,“妈妈带你们回家。”(三)回程的路上,
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安安哭累了,蜷在后座的安全座椅里睡着了,
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航航靠在我旁边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
沉默得不像个五岁的孩子。“航航,”我伸手,轻轻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吓到了吗?
”他摇摇头,没看我,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妈妈,他真的是爸爸吗?”我喉咙发紧,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残忍的问题。“他……是生下你和安安的人。
”我选择了一个最客观的说法。“但他不要我们。”航航的声音很平静,
却像把钝刀子割在我心上,“他看我们的眼神,像看垃圾。”我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车子在红灯前停住。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我击垮。“航航,”我转过头,
看着他酷似顾屿深小时候的倔强侧脸,声音带着恳求,“别这么说。
他……他只是……还不了解你们。你们是世界上最棒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你们。
”我又在说违心的谎话了。航航终于转过头看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有着超乎年龄的洞察和受伤:“妈妈,你骗人。他讨厌我们。那个漂亮阿姨才是他喜欢的人。
”他顿了顿,小手紧紧攥着安全带的边缘,声音低了下去,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妈妈,我们以后……不要再找他了,好不好?”红灯转绿。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着喇叭。我重新启动车子,视线因为汹涌的泪水而模糊一片。
我用力眨掉眼泪,深吸一口气。“好,”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说,“妈妈答应你。
我们以后……都不找他了。”那天之后,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我依旧忙得像只陀螺,
白天在超市收银,晚上去夜市帮人看摊,深夜还要接一些零碎的翻译单子。
安安和航航懂事得让人心疼,幼儿园放学后,会乖乖在超市后面的小仓库里写作业等我下班,
从不吵闹。只是安安变得格外沉默,常常抱着她那只洗得发白的旧兔子玩偶发呆。
航航则更加“小大人”,会主动帮我分担家务,小小的个子踩着凳子洗碗,笨拙地给我捶背。
顾屿深带来的那场风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沉入了我们生活的湖底。我以为,
它终将被生活的淤泥彻底掩埋。直到一周后。我刚把两个孩子哄睡,
拖着疲惫的身体在灯下核对超市的账目。老旧出租屋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叩响。
声音很克制,带着一种与这栋破旧居民楼格格不入的谨慎。这么晚了,会是谁?
我警惕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楼道昏黄的灯光下,
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面容严肃的中年男人。是那天在顾氏集团大厅里,
站在顾屿深身后的助理之一。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来干什么?顾屿深还不肯放过我们?
是觉得我们碍眼,要彻底“处理”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我下意识地想装作家里没人。
“苏**,”门外的助理似乎知道我在门后,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正式,
“我是顾总的助理,姓陈。顾总让我来,取一点东西。”取东西?取什么?我屏住呼吸,
没吭声。“顾总需要……需要两位小朋友的一点样本,用于亲子鉴定。
”陈助理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请苏**配合一下,
这样对大家都好。”亲子鉴定?我愣住了。那天在大厅里,顾屿深表现得那么厌恶,
那么决绝,甚至不惜用“野种”这样恶毒的字眼来羞辱我们。现在,
却背地里派人来要孩子的样本做鉴定?他是终于良心发现,还是……仅仅为了确认一下,
这两个“麻烦”到底是不是他的,好采取下一步“措施”?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悲哀涌上心头。他以为我们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还是需要被严格检验真伪的货物?“苏**?”陈助理又敲了一下门,“顾总的意思很明确,
鉴定结果出来,一切自有定论。这样僵持着,对小朋友的成长也不好。请您理解。
”他提到了孩子。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我最脆弱的地方。是啊,僵持着,
对安安和航航确实不好。顾屿深的态度一日不明,孩子们心里的阴影就一日不散。
哪怕航航嘴上说着不要爸爸了,可哪个孩子会真的不渴望父爱?安安的沉默,更是让我揪心。
或许……或许做个鉴定也好?如果结果出来,证明不是他的,那我和孩子们就能彻底死心,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再也没理由打扰我们。如果……是他的呢?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立刻被我强行摁灭。是他的又怎样?五年前他不要,五年后他派人深夜来取样本,这种态度,
难道还指望他认下孩子,上演父慈子孝?我苏晚没那么天真。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
陈助理显然没料到我突然开门,微微后退了半步,脸上职业性的平静出现一丝裂痕。
“样本可以给你。”我看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但请你转告顾屿深。”“第一,
做鉴定是他的权利,我拦不住。但请他像个男人一样,光明正大地来!
别搞这种半夜鬼鬼祟祟的把戏,吓到孩子!”陈助理的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第二,
鉴定结果出来,无论是什么,请他亲自来告诉我!如果他还有点良心,
就当面给孩子们一个交代!哪怕只是说一句‘我不是你们的爸爸’,
也比他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强!”“第三,”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做完这次鉴定,无论结果如何,我和他,还有我的孩子,都跟他顾屿深,再无瓜葛!
请他以后,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说完,我转身进屋。安安和航航睡得很沉。
我走到床边,看着他们天使般的睡颜,心如刀绞。我颤抖着手,拿起梳妆台上放着的小剪刀,
动作轻得不能再轻,从安安和航航的枕头上,各自剪下了一小缕带着毛囊的柔软头发。
那头发,还带着孩子特有的奶香。我用干净的纸巾小心包好,走回门口,塞进陈助理手里。
“拿去吧。”我的声音疲惫而空洞,“告诉他,我苏晚说到做到。
”陈助理握着那小小的纸包,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会转达。苏**,保重。”他转身,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慢慢滑坐在地上。夜,死一般寂静。(四)等待的日子,
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的橡皮筋,绷得紧紧的,随时会断裂。
白天在超市收银,我会忍不住走神,算错找零。晚上在夜市,吆喝声都显得有气无力。
看着安安和航航无忧无虑(至少表面上)地玩耍,我的心就像被放在油锅里反复煎炸。
顾屿深会信吗?他会是什么反应?愤怒?震惊?还是……依旧冷漠?我不敢深想。
一周后的傍晚,我推着超市用来进货的小三轮,载着刚放学的安安和航航,
吱吱呀呀地穿过狭窄的巷子回家。夕阳的余晖给破旧的墙壁镀上一层暖金色,
却驱不散我心头的阴霾。巷口,停着一辆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流畅冰冷的车身,
在夕阳下泛着昂贵的光泽。车门打开。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布满灰尘和污渍的水泥地上。
顾屿深。他穿着一身休闲装,不再是那天冰冷的商务西装,
但骨子里的矜贵和疏离感丝毫未减。他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阴影笼罩下来。安安和航航都看到了他。安安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缩了缩,
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航航则挺直了小腰板,抿着嘴,警惕地瞪着他。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手心瞬间沁出冷汗。他来了。比我想象的更快。是带着结果来的?是来宣判的?
顾屿深的目光,越过我,直接落在了我身后的两个孩子身上。那眼神,极其复杂,
像是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审视他们。不再是冰冷嫌恶的扫视,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难以置信的、又混杂着巨大痛苦和混乱的探究。他的嘴唇动了动,
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结果出来了?”我抢先开口,
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只有我自己知道,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顾屿深的目光终于艰难地移到我脸上。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剧烈,
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失魂落魄,甚至……脆弱?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像要把我穿透,声音嘶哑得厉害:“五年前……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句没头没脑的质问,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开。不告诉他?我没告诉他?!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颠倒黑白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我强装的镇定。“顾屿深!”我气得浑身发抖,
声音陡然拔高,“你还有脸问我?当年是谁,在我告诉你我怀孕后不到一周,
就甩给我一张支票,说‘苏晚,我们结束了,别纠缠’?!”“是谁他妈的在电话里跟我说,
‘孩子?打掉!’?!”“是谁他妈的在机场,头也不回地上了去美国的飞机,
连个解释都没有?!”“又是谁他妈的在五年里,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
现在你倒来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一连串的质问,带着积压了五年的血泪,
像机关枪一样喷射而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向他,也扎向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巷子里的邻居被惊动,有人探头探脑。安安被我激动的样子吓到,小声啜泣起来。
顾屿深被我吼得脸色煞白,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指控的重量。
他眼底的混乱和痛苦几乎要溢出来,
喃喃道:“不……不是这样……我没有……”“没有什么?!”我厉声打断他,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滚落,“顾屿深,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样子!鉴定结果呢?
你不是要结果吗?拿出来啊!”我朝他伸出手,掌心因为愤怒而颤抖。
顾屿深看着我伸出的手,又看看我身后哭泣的安安和愤怒的航航,眼神剧烈地挣扎着。
他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份折叠好的文件。他的手,
抖得比我还要厉害。我一把夺过那份报告,像抓住最后的判决书。冰冷的纸张,
在我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我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翻到最后一页。
视线直接锁定结论栏。冰冷的印刷体黑字,
像烙印一样刻进我的视网膜——【经DNA分析……支持顾屿深是顾念安(女)生物学父亲。
】【经DNA分析……支持顾屿深是苏启航(男)生物学父亲。】99.99%的亲权概率。
尘埃落定。我拿着报告,忽然觉得无比可笑。我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痛苦不堪的男人,
用一种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语气问:“顾总,结果满意了吗?
”“现在,您打算怎么‘处理’您这两个……血脉相连的‘野种’?
”(五)“野种”两个字,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顾屿深脸上。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宾利车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着我,
眼神里是灭顶般的痛苦和难以置信,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说过的话有多恶毒。
“苏晚……我……”他张了张嘴,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摩擦,
“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滑稽的笑话,眼泪汹涌而出,
却笑得浑身发抖,“顾屿深,一句对不起值多少钱?能换回这五年我熬过的夜?
能换回安安航航缺失的父爱?还是能抹掉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们是‘野种’的事实?!
”我扬了扬手里的亲子鉴定报告,纸张哗啦作响,像嘲讽的鼓点:“现在知道对不起了?
晚了!”我把那份报告用力摔在他身上,薄薄的纸页散落开来,有几张飘落在肮脏的地面。
“看清楚了吗?顾总!这是你的孩子!你顾屿深亲生的骨肉!
”我指着身后被吓坏的安安和航航,声音嘶哑,“现在,请你遵守承诺!告诉他们,
你顾屿深,要不要认他们!”“然后,拿着你的报告,滚出我们的生活!永远消失!
”最后一句话,我用尽了全身力气嘶吼出来,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巷子里死寂一片,只有安安压抑的抽泣声和航航粗重的呼吸声。顾屿深像是被彻底击垮了。
他靠着车门,慢慢滑坐下去,昂贵的衣物蹭在满是尘土的地上。他低着头,
双手深深**头发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这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永远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击。
过了很久,久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了,巷子里亮起了昏黄的路灯。他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布满泪痕,狼狈不堪。那双曾经只有冰冷和疏离的深邃眼眸,
此刻被浓得化不开的痛悔和绝望淹没。他看向安安和航航,目光里的愧疚和渴望,
几乎要凝成实质。“安安……航航……”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带着浓重的鼻音,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艰难地挤出来,
“爸爸……爸爸对不起你们……”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想靠近孩子们。
安安却像受惊的小兔子,猛地躲到我腿后,紧紧抱住我的腿,把小脸埋进去,
只露出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航航则像只炸毛的小狮子,一步跨到我和安安前面,
张开小小的手臂,做出保护的姿态,对着顾屿深大声喊道:“你走开!你是坏人!
你欺负妈妈!我不要你当我爸爸!”航航的童言稚语,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狠狠捅进了顾屿深的心窝。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的哀求,仿佛在祈求我能替他说句话,
祈求我能给他一个靠近孩子的机会。我的心,在那一刻,硬得像块石头。“听到了吗,顾总?
”我搂住发抖的安安,冷冷地看着他,“我的孩子,不需要一个会骂他们是野种的爸爸。
你的道歉,我们承受不起。”我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几张报告纸,塞回他怀里。
“带着你的报告,滚。”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一手抱起还在抽噎的安安,
一手牵起倔强得像头小牛犊的航航,转身,推着我们那辆吱呀作响的破旧小三轮,一步一步,
艰难地朝着巷子深处,我们那个昏暗狭小的出租屋走去。身后,死寂一片。
我不知道顾屿深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我们走进楼道,关上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
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我才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地滑落下去。安安趴在我怀里,
哭得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航航站在我面前,伸出小手,笨拙地擦着我脸上的泪水。
“妈妈,别怕。”他小声说,语气带着超乎年龄的坚定,“航航长大了,保护你和妹妹。
我们不要坏爸爸。”我用力抱紧两个孩子,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航航小小的肩膀。那一夜,
顾屿深没有再出现。但我知道,这绝不是结束。以我对他的了解,
他那偏执到近乎病态的骄傲和掌控欲,在确认了孩子是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轻易放手。
(六)平静的日子只维持了三天。第四天傍晚,我刚把超市的账目理清,准备去接孩子。
超市门口停着一辆眼熟的黑色宾利。陈助理站在车边,看到我出来,快步迎上,
态度比上次恭敬了太多,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苏**,顾总想见您。
是关于……孩子的事情。”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来了。“不见。”我绕过他,脚步不停。
“苏**!”陈助理急忙拦住我,语气带着恳求,“顾总这次是带着极大的诚意来的。
他知道亏欠您和孩子们太多,他……他只是想补偿。孩子还小,跟着您太辛苦,
顾总的意思是,想提供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教育资源……”“补偿?”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他,冷笑,“用钱?还是用他那高高在上的施舍?”“不是施舍!
”陈助理急忙解释,“是顾总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希望能接安安**和航航少爷回顾家老宅住一段时间,
让老爷子老太太也见见重孙……”“回顾家?”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然后呢?
让我儿子女儿去认那个当初逼我签放弃声明书的老太太当奶奶?
去认那个骂他们是野种的爸爸?去那个连门都不让我进的地方,看人脸色过日子?!
”我越说越激动:“陈助理,你回去告诉顾屿深!我苏晚的孩子,就算跟着我吃糠咽菜,
也绝不进他顾家的门!他想要孩子?行!让他去法院告我!
看法官会不会把两个五岁孩子判给一个缺席了五年、还当众羞辱他们的父亲!”说完,
我头也不回地骑上我的小电驴走了。身后,陈助理一脸无奈。
顾屿深似乎并没有放弃“沟通”的打算。接下来的日子,各种“诚意”接踵而至。
先是幼儿园的老师委婉地告诉我,有人以“父亲”的名义,
给安安和航航预交了一笔天文数字的“教育基金”,足够他们从幼儿园读到大学。我没理会。
接着,我租住的那栋破旧居民楼的房东,突然通知我,整栋楼都被一位“神秘买家”收购了,
但作为老租户,我可以继续住下去,并且免除所有租金。我直接开始找新的房子。然后,
我工作的超市老板,一脸为难地跟我说,有人高价收购了超市,但他可以继续经营,
并且给我升职加薪,工作随意。我当天就递交了辞呈。顾屿深在用他的金钱和权势,
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我和孩子的生活,试图用物质来“补偿”,来“软化”我。
他以为这是恩赐,却不知道这每一分“好意”,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提醒着我我们之间天堑般的差距,提醒着五年前那场被他轻描淡写结束的感情是多么廉价。
他始终没有亲自露面。直到一个暴雨倾盆的周末。我被困在出租屋里,
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发愁。今天约好带孩子们去新找的、便宜的室内游乐场玩,
这雨看来是去不成了。航航懂事地拿出积木玩,安安则趴在窗边,小脸贴着玻璃,
看着外面被雨打得噼啪作响的石榴树。“妈妈,石榴什么时候才熟啊?”安安小声问。
她很喜欢吃石榴,但太贵了,我很少买。“快了,等秋天就到了。”我摸摸她的头。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敲得很急,带着一种压抑的迫切。又是陈助理?我烦躁地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湿透的顾屿深。昂贵的休闲装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
勾勒出他精瘦却狼狈的轮廓。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下巴不断往下淌。
他就那样站在滂沱大雨里,像一尊被遗弃的石雕,脸色苍白,眼底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
下巴上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几天不见,他仿佛憔悴苍老了十岁。他手里,没有公文包,
没有支票簿,没有那些代表着他身份和权势的任何东西。
他紧紧抱着一个巨大的、被防水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榴莲?那榴莲的尖刺,
甚至隔着防水布,把他昂贵的衣服都扎出了印子。我被这诡异又狼狈的画面震得一时失语。
“苏晚……”他看到我,嘶哑地开口,声音被雨声打得破碎,
“让我进去……看看孩子……求你……”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傲慢、算计,
只剩下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和痛苦。航航听到动静跑了过来,看到门外的顾屿深,
小脸立刻绷紧了,像只护崽的小兽挡在我身前。安安也怯生生地探出头。
顾屿深看到两个孩子,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淹没。
他笨拙地想把那个巨大的榴莲递过来,
航航……爸爸……爸爸听说安安喜欢吃榴莲……爸爸……爸爸买来了……”他像个做错了事,
拼命想用糖果讨好大人的笨拙孩子,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手里捧着那扎人的“礼物”,
眼神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期盼和害怕被拒绝的恐惧。暴雨如注,冲刷着他,
也冲刷着这个荒诞又令人心酸的场景。(七)榴莲浓郁又带着点怪异的甜腻气味,
混合着雨水和顾屿深身上湿冷的味道,在狭小的门口弥漫开来。
安安看着那个巨大的、被雨水冲刷得发亮的榴莲,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
但更多的是害怕和犹豫,她的小手紧紧揪着我的衣角,躲在我身后。
航航则像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毫不客气地对着顾屿深吼道:“我们不要你的臭榴莲!
你走!别想用吃的骗我们!”顾屿深捧着榴莲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眼底那点微弱的期盼之光,被航航毫不留情的拒绝彻底浇灭,只剩下更深的灰败和无措。
他看向我,嘴唇翕动着,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
“苏晚……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却语无伦次,
是人……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想……只想看看他们……就看看……”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浓重的鼻音,卑微到了极点。雨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流进眼睛里,他也顾不上擦,
只是固执地、近乎哀求地看着我,看着躲在我身后的两个孩子。心口的位置,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难当。恨吗?恨。怨吗?怨。
可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抛却所有尊严站在暴雨里哀求的样子,
看着他手里那个扎人又笨拙的榴莲,
他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悔恨和痛苦……我发现自己竟然做不到像之前那样,
毫不犹豫地摔上门。“航航,”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低头对挡在身前的小家伙说,“去拿条干毛巾来。”航航猛地抬头看我,
小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情愿:“妈妈!”“听话。”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
航航看看我,又看看门外落汤鸡一样的顾屿深,小嘴撅得老高,
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转身跑进屋,拿了一条我平时擦头发用的旧毛巾。我接过毛巾,
没有递给顾屿深,只是侧了侧身,让开了门口。“进来。”我说,声音没什么温度,
“别把地板弄得太湿。”顾屿深猛地抬起头,灰败的眼底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
仿佛绝境中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他几乎是踉跄着跨进门槛,
笨手笨脚地想把那个湿漉漉的榴莲放下,又怕弄脏了地板,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像个闯进了陌生领地的大型犬。“放厨房地上吧。”我指了指狭小厨房的水泥地。
他如蒙大赦,赶紧把榴莲放好。巨大的榴莲占据了一小块地方,那股味道更浓了。
航航把毛巾塞给我,依旧警惕地瞪着顾屿深。我把毛巾扔给顾屿深:“擦擦。
”他手忙脚乱地接过,胡乱地擦着脸上的雨水,动作笨拙又急切,
目光却始终黏在安安和航航身上,贪婪地看着,仿佛怎么也看不够。安安躲在我腿后,
只露出半张小脸,大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坏爸爸”。小小的出租屋里,
气氛尴尬又凝滞。只有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安安……”顾屿深尝试着开口,
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生怕吓到她,“喜欢……喜欢榴莲吗?”安安没说话,
只是把小脸又往我身后藏了藏。顾屿深眼中的光亮又黯了下去,
他局促地搓着手里湿透的毛巾,像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孩子。“妈妈,”航航突然开口,
打破了沉默,他指着顾屿深,小脸严肃,“他什么时候走?”顾屿深身体一僵。
我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雨停了就走。”我淡淡地说。
顾屿深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带着恳求,似乎想争取多留一会儿。
但在航航虎视眈眈的目光和我平静的注视下,他最终只是颓然地低下头,
低低地“嗯”了一声。接下来的时间,顾屿深就那么局促地站在狭小的客厅中央,
不敢坐(大概也是没地方坐),也不敢乱动。他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
航航故意当着他的面,拿出自己画的画给我看,上面画着“超人妈妈”打败了“大怪兽”。
安安则小声地跟我讲幼儿园新学的儿歌。顾屿深就那样看着,听着,
眼神里的痛苦和渴望几乎要满溢出来。好几次,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加入他们的谈话,
问一句“画得真棒”或者“安安唱得真好”,但最终,在航航警惕的眼神和我冷淡的态度下,
他什么也没敢说出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雨势渐渐变小。
当最后一滴雨珠从屋檐落下时,顾屿深知道,他该走了。
他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两个孩子,目光里的眷恋浓得让人心惊。然后,他转向我,
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苏晚,谢谢。”他的声音嘶哑沉重,
“我……我改天再来看他们。”说完,他不敢再看我们的反应,逃也似的,
转身冲进了外面潮湿微凉的空气里,高大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昏暗的巷口。门关上了。
屋子里还残留着他带来的湿气和榴莲的味道。航航立刻跑过去,小鼻子皱着闻了闻:“妈妈,
臭臭的榴莲怎么办?”我看着厨房地上那个巨大的、刺猬一样的果实,
又看看安安偷偷望过去的、带着点渴望的眼神。“想吃吗?”我问安安。安安犹豫了一下,
很小声地说:“……一点点。”“那妈妈开给你吃。”我走进厨房。拿起刀,
用力劈开那坚硬带刺的外壳。浓郁独特的香气瞬间爆发出来,充盈了整个小小的空间。
金黄色的果肉饱满诱人。我剥出几大块,放在盘子里。安安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小块,
放进嘴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好甜!”航航本来皱着眉,看妹妹吃得开心,
也忍不住拿起一小块尝了尝,小眉头渐渐舒展开。“好吃吗?”我问航航。“……还行吧。
”航航别别扭扭地回答,小手却忍不住又拿了一块。看着两个孩子围着小盘子,
分享着那个扎人的榴莲,小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我的心,像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
顾屿深,你看到了吗?孩子要的,从来就不是昂贵的榴莲,而是剥开榴莲时,
妈妈在身边的安全感,和那份可以分享的、简单的甜。可惜,你给的太迟,方式也太过笨拙。
(八)顾屿深似乎把我的“雨停了就走”当成了某种许可。
他开始笨拙又固执地出现在我们生活的边缘。不再是大张旗鼓地派助理、用金钱铺路,
而是小心翼翼地,试图用最笨的方法靠近。他会在幼儿园放学的时间,“恰好”出现在街角。
穿着不再那么一丝不苟的昂贵衣服,手里有时拎着安安喜欢的草莓蛋糕,
有时拿着航航念叨过的**版小汽车模型(当然,航航从来没接受过),就那么远远地站着,
看着我把孩子接走。偶尔,天气好的傍晚,
他会出现在我们租住小区旁边那个破旧的小公园里。坐在孩子们玩沙子的秋千旁边,
看着安安和航航在滑梯上爬上爬下,眼神专注又贪婪。如果航航不小心摔倒了,
他会猛地站起来,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又在航航自己爬起来拍拍土、瞪他一眼后,
讪讪地坐回去。他不再提回顾家,不再提钱,只是沉默地出现,像个固执的影子。
安安从一开始的害怕,渐渐变成了好奇。她会偷偷看他,有时甚至会小声问我:“妈妈,
那个叔叔今天又来了。”语气里没有了最初的惊恐。航航则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每次看到顾屿深,都会立刻像个小卫士一样护在妹妹身边,小脸紧绷,
用眼神无声地警告他别靠近。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恨意并未消失,
但看着他一次次笨拙地尝试,一次次被航航冷眼拒绝后眼底那掩饰不住的受伤和失落,
心口那块坚冰,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凿开了一丝缝隙。直到那个周末,
我带孩子们去邻市新开的一个大型儿童乐园玩。这是我省吃俭用攒了很久的钱,
答应给孩子们的生日礼物。乐园里人山人海,充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安安和航航兴奋得像两只出笼的小鸟,拉着我的手在各个项目间穿梭。玩旋转木马时,
安安看中了一匹粉色的独角兽,排到我们时却被一个胖胖的小男孩抢先一步坐了上去。
安安委屈得眼圈都红了。“没事,安安,我们等下一轮。”我安慰她。就在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拍了拍那个小男孩父亲的肩膀。顾屿深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
他弯下腰,温和地跟那位父亲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又指了指委屈巴巴的安安。
那位父亲看了看顾屿深,又看看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表,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和局促,
连忙把自己的儿子抱了下来,把粉色独角兽的位置让给了安安。安安惊喜地坐上去,
小脸立刻阴转晴。顾屿深退到围栏外,隔着旋转的木马和喧闹的人群,
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安安快乐的身影。航航站在我旁边,哼了一声:“马屁精!”我没说话。
中午在乐园餐厅吃饭,人满为患,找不到位置。我端着餐盘,领着两个孩子,
像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好几圈。“那边有位置!”航航眼尖地指着一个角落。我们刚走过去,
旁边一桌带着好几个孩子的家庭也看中了那里,他们的爸爸抢先一步把包放在了桌子上。
“是我们先看到的!”航航气鼓鼓地喊道。那位爸爸身材高大,瞥了我们一眼,
不耐烦地挥挥手:“小孩子懂什么先来后到?一边去!”气氛一下子僵住了。“这位先生,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顾屿深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我们身后。他身形挺拔,
比那位爸爸还高出半个头,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冷冽气场无声地弥散开来。他平静地看着对方:“凡事讲个先来后到。
我女儿刚才指了这个位置。”他指了指航航。那位爸爸被顾屿深的气势慑住,
又看看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的、穿着便装但眼神锐利的司机(大概是保镖),
气势顿时矮了半截,嘴里嘟囔着“晦气”,悻悻地拿起了包。顾屿深没理会他,转身,
很自然地接过我手里沉重的餐盘,放到了那张桌子上。“坐吧。”他对我说,
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我心情复杂地坐下。整顿饭,顾屿深都没怎么吃。
他只是沉默地坐在旁边,细心地帮安安剥虾壳,把鱼肉里的刺挑干净。航航想喝果汁够不着,
他会默默地把杯子推到他手边。航航故意把杯子推开,他也不生气,只是眼神黯了黯。
安安似乎没那么怕他了,小声说了句:“谢谢叔叔。”顾屿深剥虾的手猛地一顿,
抬头看着安安,眼底瞬间涌起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随即又化为浓烈的心酸和温柔。
他声音有些发哽:“……不客气。”航航立刻不满地瞪了安安一眼:“安安!
”安安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顾屿深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下午玩激流勇进,
我们坐的小船冲下来时,溅起巨大的水花,把我们都淋湿了。虽然是夏天,
但湿衣服贴在身上,风一吹,还是有点凉。安安打了个小喷嚏。下一秒,
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木质冷香的干燥男士外套,就轻轻地披在了安安身上。
是顾屿深脱下来的。安安抓着那件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外套,愣住了。“穿着,别着凉。
”顾屿深的声音很轻。航航立刻要把外套扯下来:“安安不要你的衣服!
”顾屿深按住航航的小手,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看着航航愤怒的眼睛,
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认真的语气说:“航航,你可以讨厌我,恨我,不原谅我。
但别拿妹妹的身体赌气。”航航被他认真的眼神和语气镇住了,一时忘了反抗。
顾屿深把外套仔细地裹好安安,确保不会掉下来。他的动作很生疏,却很轻柔。
安安仰着小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胡茬的下巴和专注的眼神,小声说:“……谢谢。
”顾屿深没说话,只是轻轻揉了揉安安的头发。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着。
那天从乐园回来,安安玩累了,在车上就睡着了。下车时,
是顾屿深小心翼翼把她从安全座椅里抱出来,一路稳稳地抱回了我们租住的楼下。
航航全程绷着小脸,但没再阻止。到了楼下,顾屿深把熟睡的安安轻轻交还给我。“上去吧。
”他看着我们,眼神里有疲惫,有温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我抱着安安,
看着路灯下他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沉默了一下,低声说:“今天……谢谢。
”顾屿深猛地看向我,眼底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不用谢!
我……我很高兴……”他有些语无伦次。我没再说什么,抱着安安转身上楼。
走到二楼楼梯拐角,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顾屿深还站在原地,仰着头,
痴痴地望着我们这扇亮起灯的小窗。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却带着落寞的轮廓。那一刻,
我心里那块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小块。
(九)日子在顾屿深笨拙却持续的“刷存在感”中滑过。他不再只是远远看着,开始尝试着,
在得到我默许(或者说,不强烈反对)的情况下,靠近一点点。比如周末,
他会“恰好”在我们常去的免费儿童图书馆“偶遇”。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坐在我们旁边,
给航航讲绘本上复杂的机械原理,或者帮安安够书架高层的童话书。
虽然航航大部分时间都板着脸,但偶尔也会被那些硬核知识吸引,不自觉地竖起小耳朵。
他知道了安安喜欢吃小区门口那家老字号的豆沙包,会在清晨排队买来,热乎乎地送到楼下,
也不上来,就递给我,然后匆匆离开。他知道航航迷上了乐高,
会托陈助理送来最新款的航天飞船套装。航航一开始坚决不要,直接扔在门口。后来有一次,
他实在没忍住,趁我不注意偷偷拆开看了一眼,小脸上写满了惊叹和渴望。
顾屿深第二次送来时,航航虽然还是哼了一声,却没再往外扔。我能感觉到,
顾屿深在很努力地学着做一个父亲,笨拙地摸索着孩子的喜好,小心翼翼地讨好。
他眼底的阴霾和痛苦似乎散去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卑微希冀的亮光。而两个孩子,
尤其是安安,对他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安安会主动跟他分享幼儿园画的画,
会问他一些天真的问题。顾屿深每次都会极其认真地回答,哪怕问题幼稚得可笑。只有航航,
依旧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他像只固执的小刺猬,竖着全身的刺,抗拒着顾屿深的靠近。
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激烈地喊打喊杀,更多时候是沉默地表达抗拒。我知道,航航的心防,
其实也在顾屿深日复一日的笨拙坚持下,被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他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
或者,一个更强烈的理由去说服自己。打破这微妙平衡的,是航航的一场高烧。深秋的夜晚,
天气骤变。航航白天在幼儿园玩疯了出汗,又吹了冷风,半夜突然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
浑身滚烫,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我给他量了体温,39度8!我吓坏了,
立刻给他喂了退烧药,用温水擦身物理降温。可一个小时过去,温度非但没降,
航航还开始说胡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安安被哥哥的样子吓哭了。
“妈妈……哥哥会不会死掉……”她抽噎着问。“不会!哥哥只是生病了!”我强作镇定,
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看着航航烧得迷迷糊糊、呼吸急促的样子,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
这里离最近的社区医院还有一段距离,深更半夜,打车也困难。
我手忙脚乱地给航航裹上厚外套,抱起他,又一手拉着哭哭啼啼的安安,准备冲下楼去拦车。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顾不上接,抱着孩子就往门口冲。
手机固执地响着。我烦躁地接通,几乎是吼出来的:“谁?!”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传来顾屿深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苏晚?是我。我……我在楼下,
看到你房间灯一直亮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那一瞬间,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所有的坚强和防备在孩子的病痛面前土崩瓦解。
“顾屿深!”我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从未有过的慌乱,“航航……航航发高烧了!烧得很厉害!
退烧药没用!他……他喘不上气……”“别慌!我马上上来!
”顾屿深的声音瞬间变得紧绷而果断,电话被挂断。几乎就在下一秒,
沉重的脚步声就冲上了楼梯。门被急促地敲响。我拉开门。顾屿深站在门口,呼吸有些急促,
显然是跑上来的。他只穿着单薄的羊绒衫,连外套都没顾上穿。
看到我怀里烧得小脸通红、呼吸困难的航航,他瞳孔猛地一缩。“给我!
”他毫不犹豫地从我怀里接过航航,动作又快又稳。航航在他怀里难受地哼唧了一声。
“车在楼下,去儿童医院!”顾屿深抱着航航,大步流星地往楼下冲,
同时语速飞快地对我说,“抱好安安,跟上!”我抱起还在抽泣的安安,
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顾屿深把航航小心翼翼地放进宾利温暖的后座,迅速发动车子。
深夜的街道空旷,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他一边开车,
一边用蓝牙电话冷静地联系着什么。“李院长,是我,顾屿深。我儿子突发高烧,39度8,
口服退烧药无效,现在呼吸急促,意识有些模糊……对,五岁……我们大概十五分钟后到,
请准备好儿科急诊和呼吸科专家……对,要最好的!立刻!”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瞬间驱散了我心头的恐慌,给了我一种莫名的依靠感。
我抱着安安坐在后座,看着前面顾屿深紧绷的侧脸和专注开车的背影,
看着航航在他旁边的儿童座椅里难受地皱着眉,心里翻江倒海。车子一路疾驰,
闯了好几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本市最好的儿童医院急诊大楼。车刚停稳,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医护人员就推着移动病床冲了过来。“孩子给我!”为首的医生经验丰富,
立刻指挥护士把航航小心地转移到病床上。“疑似急性喉炎!快!准备雾化!建立静脉通道!
抽血化验!”医生快速检查着航航的状况,语速飞快地指挥着。航航被迅速推走,
我和顾屿深、安安被拦在了急救室外。“医生!我儿子……”我抓住医生的胳膊,
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家属在外面等!我们会全力救治!”医生匆匆说完,
关上了急救室的门。冰冷的“抢救中”红灯亮起。我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顾屿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别怕,苏晚,这里的医生是最好的。”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
但异常沉稳有力,扶着我的手,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安安害怕地抱着我的腿大哭起来。
顾屿深弯腰,把安安抱了起来,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安抚:“安安不怕,哥哥会没事的。
医生叔叔在救哥哥。”他的动作依旧生疏,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安安渐渐停止了嚎哭,把小脸埋在他肩膀上,小声抽噎着。**在冰冷的墙壁上,
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巨大的恐惧和无助再次袭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件带着体温的羊绒衫外套,轻轻地披在了我身上。是顾屿深脱下来的。
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穿着,别着凉。”他低声说,抱着安安,站得离我很近,
像一座沉默的山。衣服上还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冷香和他温暖的体温。这股暖意,
和他此刻沉稳可靠的存在感,像一道微弱却坚韧的屏障,替我稍稍抵挡住了那灭顶的恐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急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医生!我儿子怎么样?”我和顾屿深几乎是同时冲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
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轻松:“送来得非常及时!是急性喉炎合并轻度肺炎,
已经做了紧急处理,雾化后喉头水肿缓解了,呼吸平稳了。现在烧也退下来一些了,
在输液观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悬在喉咙口的心,终于重重落了回去。我腿一软,
要不是顾屿深在旁边及时扶住,差点跪倒在地。“谢谢……谢谢医生!”我哽咽着,
语无伦次。“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看了看顾屿深,又看看我,
“孩子爸爸反应很快,送医及时,处理也得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孩子现在睡着了,
你们可以去病房看看,但别吵醒他。”VIP病房里,航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小脸还有些苍白,但呼吸均匀平稳,额头上贴着退热贴,小手打着点滴,已经睡着了。
安安趴在床边,也睡着了。我坐在床边,轻轻握着航航没打针的那只小手,心有余悸。
顾屿深默默地站在我身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吓坏了吧?”他低声问,
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我点了点头,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掉了下来。他沉默了片刻,
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伸出手,温热宽厚的掌心,轻轻地、带着试探地,
覆在了我握着航航的手上。他的手心很暖,带着薄茧。我没有挣开。那一夜,他守在医院,
没有离开。(十)航航在医院住了三天。这三天,顾屿深几乎寸步不离。公司再重要的电话,
他也只是走到走廊尽头低声处理几句就挂断。他笨拙地学着给航航喂水,喂药,
用棉签沾水润他干裂的嘴唇。航航因为输液手臂不舒服哼哼唧唧,
他会耐心地帮他轻轻**手臂。航航醒着的时候,依旧不太理他,
但抗拒的情绪明显淡了很多。大概是生病让人脆弱,也或许是顾屿深这三天不眠不休的照顾,
让小家伙坚硬的心防裂开了更大的缝隙。有一次,航航迷迷糊糊醒来要喝水,
顾屿深立刻把温水杯凑到他嘴边,小心地托着他的头喂他。航航喝了几口,
半睁着眼睛看了顾屿深一会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胡子扎人。”然后翻个身又睡了。
顾屿深当时就僵在那里,摸着自己冒出来的胡茬,眼底先是错愕,
随即涌上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接着又化为浓烈的心酸。他像个得到意外珍宝的孩子,
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傻傻地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圈就红了。
那是我第一次,在这个骄傲的男人脸上,看到如此纯粹又心酸的喜悦。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顾屿深亲自开车送我们回家。车子停在楼下,他下车,很自然地想帮我把航航抱上去。
“我自己来。”航航却自己推开车门,虽然小脸还有点病后的苍白,但精神不错,
倔强地自己跳下车,不要他抱。顾屿深眼底掠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释然。他打开后备箱,
提出好几个沉甸甸的购物袋,里面全是适合孩子吃的营养品、水果,还有给安安的新绘本。
“我帮你提上去。”他说。我没反对。到了楼上,他把东西放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
“你……”我看着他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合眼。
“我公司还有点事,”他笑了笑,笑容有些疲惫,但很温和,“你们好好休息。
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他拿出手机,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看着我。
我沉默了一下,拿出自己的手机。顾屿深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落入了星辰。交换了号码,
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松了口气。“那我走了。”他深深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
尤其是精神恢复了不少的航航,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叔叔再见。”安安小声说。
航航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顾屿深心满意足地转身下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我关上门,心情复杂。航航走过来,拉了拉我的衣角,仰着小脸问:“妈妈,
他……他这几天,是在照顾我吗?”我蹲下身,看着儿子清澈的眼睛:“是,
航航生病的时候,他很担心,一直在医院陪着航航。”航航抿着小嘴,低着头,
小手玩着衣角,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哦。”我知道,小家伙心里那道坎,
正在松动。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顾屿深的电话和短信开始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不再只是关于孩子。
他会发短信提醒:“明天降温,给安安航航加衣服。
”或者:“看到新闻说你们那片晚上停水,记得存点水。”甚至有一次,
他发了一张晚霞的照片过来,什么都没说。我很少回复。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依旧会出现在幼儿园门口,出现在小公园,但不再刻意“偶遇”,而是坦然地走过来,
问安安今天学了什么新歌,问航航的乐高拼到哪里了。航航虽然还是不太搭理他,
但至少不再像以前那样立刻竖起全身的刺。
安安则越来越喜欢这个会给她买豆沙包、会给她讲故事的“叔叔”。转眼到了深冬。一天,
我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安安在幼儿园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破了膝盖,校医处理过了,
但孩子哭得厉害。我请了假,心急火燎地赶到幼儿园。保健室里,安安坐在小床上,
小脸上挂着
小说《带龙凤胎认亲,他跪碎榴莲皮》 带龙凤胎认亲,他跪碎榴莲皮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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